“你别跟朕扯，朕不糊涂，朕都明白。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不是养家持道，贤德淑惠，而是名节。”君悦肃郑重道，“若什么都不会，至少你还是清白的。”

“陛下，臣从不在乎这些。”陆漠安道，“这岂不更好，这样他就不会在惦记我了。谁都不会答应，一个储君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

“你……”君悦肃叹一口气，“罢了，还有几日，就要大婚了。若他看出些端倪，当场悔婚，怎么办？”

陆漠安摇摇头，“他不会的。臣届时穿着嫁衣，坐在花轿里。而秋山郡主坐在臣的轿子里，待拜堂时，臣自有办法偷梁换柱。”

“虽说，你只是蒙骗，但这嫁衣，还是要隆重些。毕竟，朕也没有机会看你真的出嫁。女子这辈子也就这一次。”君悦肃走到一个箱子前，从里头拿出一件红衣，把它挂到架子上。是一件嫁衣，上头是用金丝绣的一只凤凰，外衣还有一件薄纱遮盖，让凤凰显得朦胧，神秘。很美。

君悦肃抚摸道：“这是，朕的母妃当年嫁给父皇时穿的嫁衣。朕的母妃是一个武将之女，朝中并不受待见，父皇在晚宴上被母妃的一身好武艺所吸引。父皇没有许给母妃什么山盟海誓，却让她当上了皇后，于龙比肩的一只凤凰。要知道，那时一个普通的妃子穿着绣凤的嫁衣是对皇后的大不敬，父皇硬是让母妃穿上与他拜堂。”君悦肃眼中有些伤感，或许是在追悼母妃，或许是在为先帝和她母妃的情缘感到惋惜。她母妃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

先帝为了追悼皇后，三日罢朝，在皇后的寝宫中大醉三日，也哭足了三日。皇后出殡时，先帝亲自护送，也是亲自挖土刨坑，把皇后下葬。期间，从不让任何人插手。之后，皇帝没再纳过任何一个妃子，封了君悦肃的哥哥，也就是皇后的皇子为太子。可太子死后，其他皇亲贵族纷纷献殷勤，皇帝力排众议，封了君悦肃为储君。一个公主，继承了皇位。只是因为，她是皇后的子嗣，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陛下，臣不能穿。”陆漠安明白君悦肃的意思，“这嫁衣是皇后娘娘留给您的，臣不配。”

君悦肃走来，牵起陆漠安的手，“朕这辈子是没机会穿了，留着也是徒增悲伤，朕倒是想看你穿着出嫁，哪怕是假的也好。起码，朕能把你当做是自己，出嫁一回。”

“那……臣谢过陛下。”陆漠安行礼道。

陆漠安让护卫们把嫁衣小心翼翼地收回箱子里，搬回府。也和君悦肃拜别，“臣，先告辞了。”

三日后，王府。

凛嫮指挥着下人和护卫们忙前忙后的，“喜娘去哪儿了？殿下的嫁衣都还没穿呢！”

陆漠安打开房门，见外头都忙得一团乱，拍拍凛嫮的间，“你急什么，放宽心。”

凛嫮赶紧把陆漠安推回房里，按在梳妆台前，“殿下，您就好好待着，一会儿喜娘就来给您穿嫁衣了。”

陆漠安无奈地摇摇头。

喜娘被护卫匆匆带来，几个侍女各自分工给陆漠安穿上繁琐的嫁衣，化了妆容。

前前后后花了近两个时辰，还得坐在椅子上，不得随意动弹。

待嫁衣穿戴好，喜娘与侍女被遣退。

“怎么这般繁琐？”陆漠安不解道。

凛嫮看着镜子里的陆漠安，夸赞道：“殿下，虽繁琐却是绝色。”

陆漠安望着镜中的自己，似乎是与平常不同。眉心一点朱砂痣，胜似仙子卧桃花。一抹血色红唇，如血染江山如画。头发绾起，戴上凤冠，也着实惊艳。

陆漠安不禁自嘲道：“当年，我与他成婚，也不见得如此繁琐。除了王府里的下人，和他的些许狐朋狗友，亦再无其他宾客。就连嫁衣，都是当日在衣裳铺子里买的，喜欢哪件挑哪件，也没有特意缝绣。记得本王当时，连妆容都未化，就直接盖了盖头被拉去拜堂，入了洞房。排场可不如今日这般盛大。”

“殿下身份尊贵，又岂能寒掺。”凛嫮道。

陆漠安轻笑一声，“该上轿了。喻恩儿那边，如何？”

“一切顺利。喻恩儿已被我们迷晕，喜娘也早已为她穿戴整齐。”凛嫮道，“可，殿下，众目睽睽之下，您又如何‘偷梁换柱’？”

“我自有妙计。你无需多问。”陆漠安道，“是时候了。走吧。”陆漠安站起身，手里拿着盖头。

凛嫮打开房门，陆漠安没有盖起盖头，由凛嫮扶着往门外走。

这一路上，护卫们也见到陆漠安穿嫁衣的真容，也不禁纷纷感慨。

到了门外，喜娘见陆漠安还未盖盖头便走出来，着急道：“哎哟，新娘子，怎么不盖上盖头就出来了？这不合礼数，赶紧盖上！”

喜娘想抢过陆漠安手中的盖头为她盖上，凛嫮挡在陆漠安前头，“放肆，殿下岂是你能训的。”

陆漠安拍拍凛嫮，摇摇头，“我想等一个人，由她来帮我盖上。”

不久，一辆马车行到王府前，领前的是齐洛，后头跟着军队。

齐洛下马，把马车里的人扶出来。

君悦肃走到陆漠安面前，众人都给君悦肃行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免礼。”君悦肃绕着陆漠安转了一圈，点头道：“不错，倒有几分母妃当年的风韵。”

“谢陛下谬赞。”陆漠安道。

君悦肃见陆漠安手中的盖头，问道：“为何不把盖头盖上？莫不是嫌挡眼？让丫头扶着你便是。”

陆漠安把盖头递给君悦肃，“臣有个不情之请，想让陛下帮臣把盖头盖上。”

“好。”君悦肃接过盖头，陆漠安由凛嫮搀扶着把身子低下，君悦肃把盖头给陆漠安盖上。

陆漠安行礼道：“谢陛下。”凛嫮扶着她走上花轿。

轿子抬起来，君悦肃走到一旁，看着轿子远去。齐洛行了礼，上马随着花轿的礼队。君悦肃是皇帝，她不能出城，只能由齐洛护送。

白陌边境。

凛嫮骑着马走在花轿旁，“殿下，还有几步路，就要出城门了……”

“你不用劝我了，本王心意已决。出了这城门，哪怕是万丈深渊，也只能闯一闯。”陆漠安道，“他娶的是我，与他拜堂的却不是我。”

她看得很淡了，一切都是未知的，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再牺牲的了。

城门外，穆念影带着军队站在城门口。

陆漠安摇摇头，笑道：“是否，本郡主不嫁你，你便要攻城？”

“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本太子自然以礼相待。”穆念影从马上下来，走到花轿前，想上前一步揭开陆漠安的盖头。

凛嫮挡住穆念影的手，道：“太子殿下，拜堂前揭开新娘子的盖头，不吉利。”

“若我不一探究竟，又怎知秋山郡主是真心嫁我？”穆念影甩开凛嫮的手。他不相信陆漠安就这般轻易地嫁给他，声音是像，这面容未必是同一人。

穆念影的手刚碰到盖头，陆漠安厉声道：“太子殿下！看来你是见不得我好。当年那排场可不像今日这般大，你若想让本郡主颜面扫地，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对我不敬，便是对陛下的不敬，最多让你和齐将军在白陌打一仗，那我便不必再和亲，倒是好事一桩。”陆漠安很清楚穆念影在打什么主意，若掀开盖头，不是她，他便有理举兵攻城；若是她，他便可向所有人证明，轿子里的是德淑王，若到了源国有什么变动，依旧有理举兵攻城。

想过这一关，没那么简单。

穆念影闻言，收回了手。笑着赔礼道：“是我失礼了。请郡主恕罪。”穆念影了解陆漠安，天下间，不会有一个女子会把战争如此轻描淡写地道出来。也不会如此不愿嫁给他。况且，话语中提及当年，那场婚事，是他亏欠了她。

“太子严重了，无妨。”陆漠安低头不语。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穆念影心悦于她，了解她，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包括欺骗。

齐洛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太子殿下，陛下命我问您一句，您可满意？”

“满意。”穆念影道。他自然也料到齐洛和君悦肃的态度，可也没什么法子。

穆念影回到马上，调转方向，“出发！”

花轿前的唢呐声声入耳，鸣鼓，激荡人心。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穆念影迎着未来的太子妃回源国。

队伍也就过了好几日，到了源国边境。

迎接的是穆念影的皇叔。

源王身体抱恙，不便出席穆念影和秋山郡主的拜堂礼，由穆念影的皇叔代劳。

陆漠安由凛嫮牵着下来花轿，“等等。”

“怎么？郡主反悔了？”穆念影问道。

陆漠安摇摇头，“不。我只想与随嫁的朝臣说几句，教他在朝中做人处世之道，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穆念影狐疑地看着陆漠安，道：“郡主明日再去也不迟，还是早些拜堂。”

“明日，我便是你的妃。身为太子妃，公然在朝臣间走动，实在有失身份。本郡主说得可对？”陆漠安道，“太子殿下，你可是不把我这个当初的唐国王爵放在眼里？”

“不，不是。”穆念影犹豫道，“那……请。”

陆漠安由凛嫮搀扶走进随嫁朝臣的轿子里。她的所谓妙计不过也是利用穆念影对她的情罢了，她可以于心不忍，却不能停下脚步。

凛嫮掀开帘子，陆漠安走进去。喻恩儿也醒了，想惊慌地大叫，凛嫮手疾眼快捂住了喻恩儿的嘴，轻声喝到：“闭嘴！”

陆漠安掀起盖头，“好久不见，喻小姐。不，秋山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