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确定一个人已经死后，在没有对现场进行拍照之前，除非在闹市中心，容易引发人群骚动之外，尽量保护现场的完整，能够减少大量的后期工作，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缺乏探勘的设备时，更是显得尤为重要。

因此林朝先并没有让难俗去触碰这具尸体，林朝先之所以敢如此断定，是因为他已经闻到了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似乎已经浸入了木板之中，如此大量的出血，就算难言现在还没死，在这个大雪封山的量庙，他也得不到救助，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希望了。

林朝先自己也没有轻易走到尸体旁边，他只是坐在木板上，仍由斜斜一方星光照在自己的背上，他的背部遮挡住了星光，他面对着黑暗沉思。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思路可能是错的，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就这样坐在木板上，直到听到了楼下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听到了人群议论的嘈杂声，紧接着，几道光亮就从楼下射了上来。林朝先这个时候才站起了身子来，为首的一人，自然就是难俗，后面跟着的，是再坤领导的巡逻队。

“手电筒。”林朝先伸出了手。

难俗将手电筒递给了林朝先，林朝先再借着手电筒查看的时候，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难言。林朝先摆了摆手，示意其余人等在后面，由他一人前去查看。难言侧躺在地上，正对着楼梯口，一只手微微朝前面伸着，像是心有不甘，要从楼梯上爬下来。

他的嘴巴大大张着，里面空洞洞的，而血液，正是从这个空洞洞的嘴里流出来的。

林朝先蹲在了尸体旁边，他仔细看着尸体的具体情况，难言身穿僧袍，自然是僧人平常的穿着打扮，他身上的黄袍已经被血染红了，他的身上没有其余的伤口。林朝先轻轻用手捏住了难言的脸颊，用手电筒去照射他黑洞洞的嘴。

“他的舌头不见了。”林朝先说道：“空洞洞的，难言再也难言了。”

林朝先注意到难言的嘴里两侧都有深深的划痕，林朝先推测，那应该是在难言说话的时候，被人一刀捅进了嘴里。他的舌头是从根部切断了，嗓子也是血肉模糊，像是直接被剜下来的，拿着手电筒往上面照去，血液顺着楼梯一路往上，一直盘旋到了楼顶。林朝先在此处并没有发现难言的舌头，那留下的点点血液，恐怕就是那条舌头留下来的。

林朝先并没有急于上楼，他依旧查看着这具尸体。他来到了尸体的另一边，那是一侧的木头墙壁了，林朝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注意到了在尸体的另一只手下，压着一个用血画成的特殊的符号，那符号看起来很是特别，并不是血液巧合间流动成那个样子的。

“难过住持在么？”林朝先问道。

“在。”难过的声音传了上来：“我们在楼梯上。”

“有个符号要你看看。”林朝先说道。

众人让出了一条路来，在难俗的搀扶下，难过慢慢走了上来，人老了，如此陡峭的台阶，难过走起来的确很是费劲。

“这应该是难言留下来的最后一样东西。”林朝先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那像是一个英文字母“x”，又像是两把交叉在一起的小斧子，而在一旁，还有一个“o”一样的字母，连起来像是“xo”，又像是两把斧子要劈砍石头一样。

“震三山？”难过忽然开口说道：“不可能啊，震三山几十年前早就死了，连带他的两个同伙，也被我们一块杀死了。现在，这个符号怎么又出现了？”

“又？”林朝先问道。

难过住持点了点头：“几十年前，震三山他们为了打出名号，用的就是两把斧子交叉在一起，去劈砍一块石头，意为有开天辟地之势。警方之所以能确定那几个人就是震三山一伙，正是在他们睡觉的夜叉庙里，看到了这个他们找了很长时间的符号。”

“震三山的孙子来报仇了？”林朝先说道：“他结婚了么？”

难过摇摇头：“那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们听说过，他有很多女人。他孙子，或者是他重孙子，谁知道呢。只是震三山死了这件事情，除了现在在楼梯上的难字辈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林朝先看着这个符号，竟然和震三山又扯上了关系。

这个庙里的秘密，似乎越来越浮出水面了。

但是之前的案子，又没有这个符号。而且这个符号就在难言手下压着，看轨迹是难言用手指头画出来的，难言自己画了这个东西出来，是在暗示凶手和震三山有关？可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写一个“三山”呢？“三山”这两个字的笔画也不多，何故要弄一个像是现在这样模棱两可的符号呢？

这让林朝先想起了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当一个人被残害的时候，他非要用自己的血写下“杀我的人是……”之后便戛然而止，有写前面五个字的时间，他早就能够将凶手的名字写出来了，现实生活中可没有这样的傻子，那么难言留下来的这个符号，就一定有更深层次的意义了。

林朝先回头看着其余和尚，说道：“你们其中，还有认识这个符号有其他含义的么？”

众僧一个个上来查看，又一个个摇头，纷纷说这个和震三山的符号有点相似，却也不是特别相像，搞不懂难言为何要留下这个一个符号来。

林朝先检查过了附近，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他顺着血迹继续往楼上走，在顶楼的木柱子上，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那自然是一句偈子，上面写着——弹指声中千偈了，拈花笑处一言无。

像是这种偈子，似乎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不过林朝先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难言的舌头还是没有找到，像是对方用难言的舌头写完这句偈子之后，就将难言的舌头重重扔下了量山。

那是难言的舌头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