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日，磐儿的病已经去了七八分，步裔兮心头的欢喜可谓难以言表。

一直住在沐府，多有叨扰，她不愿白吃白住，可若直接付银钱沐家又恐人家不收，而且也未免有伤情分，故此她寻了机会上街，到上好的绸缎庄买了丝绸锦缎，欲亲手给阡儿做一身衣服，另外又去金银铺打了一个黄金长命锁。

她大致算过，这些礼物加在一起，约莫可以抵得上程嫣如的看诊费和给磐儿用的药材费。

下午，她回了沐府后院，还未走到院中，便远远地听见一阵清脆的说笑声。循声望去，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和程嫣如在闲聊。

待她走近，程嫣如看见了，忙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姑娘：“裔兮，这是我夫家的妹妹，沐霭，她一向在西院住，你还没见过吧？”

步裔兮笑着与沐霭见礼。

沐霭俏脸上笑意融融：“沐霭见过攸王妃。我可以叫你步姐姐吗？你似乎比我大不了多少，我觉得叫姐姐更合适。”

“好啊。”步裔兮浅笑，不意这位沐霭这般活泼烂漫，与沐荀性情完全不同。

沐霭还沉浸在刚才的闲谈的话题中，意犹未尽：“步姐姐，你上街的时候有没有听人说起钟离将军招安山寇的事？”

“钟离将军？”步裔兮纳闷，“没有啊，什么山寇？”

“就是一群藏匿在天隼山占山为王的盗匪，时不时地下山来打劫村子里百姓的东西，重阳节的时候闹得最凶，当地县衙都管不了，上报到朝廷，圣上才专程派了钟离将军前来。”沐霭说着眼中洋溢出钦佩之情。

步裔兮了然地点点头：“钟离将军精通兵法，长于用兵，那些盗匪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步姐姐说得没错，钟离将军来了不到二十日，便重挫了那群盗匪的锐气。钟离将军转达了朝廷招安之意，那群人没作多想便同意了。”沐霭说得仿佛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这么顺利吗？他们甘愿归顺朝廷？”这倒是出乎步裔兮的意料。

沐霭道：“这事主要是他们的首领决定的。听说那首领叫什么……癸朗，对！就叫癸朗。”

“癸朗？！”步裔兮记起来了，以前癸朗曾去过长雒，为了找贯孚报仇，还曾挟持过端灵。

“对。”沐霭一双乌亮的眸子突然惊讶地圆睁，“这个癸朗还提了一个特别大胆的要求，你知道是什么要求吗？”

步裔兮茫然地摇了摇头。

程嫣如在一旁轻轻笑道：“好啦，你就别卖关子了。”

“哎呀，这样才有意思嘛。”沐霭憨憨地笑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那个癸朗居然说他要娶端灵公主。若圣上答应把端灵公主下嫁给他，他便带着一众手下归顺朝廷。”

步裔兮诧异不已：他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和端灵也就见过一次面而已。难道在他挟持端灵的那几日，他便对端灵动了心思？

她不禁疑惑：“圣上便这么答应了他？”

“听说圣上起初听了也很生气，可谁也没想到，端灵公主听说那匪首是癸朗，竟也满口答应了。这样一来，圣上也就没什么可反对的了，很快便下了旨赐婚。”沐霭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端灵公主据说长得花容月貌，年纪也和我差不多，要选个足以相配的驸马可谓是轻而易举之事，没想到竟会答应嫁给一个盗匪头目，你说奇怪不奇怪？”

步裔兮没有答言，心下思忖：如此说来，端灵对癸朗也是有情的，那么便是两情相悦了？

她不由暗暗袖传一课。

少倾，她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或许，这便是公主命定的姻缘吧。缘分一事，向来最是琢磨不透的，有时候看似毫不相干、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说不定最后却成了一对恩爱夫妻呢。”

“你是说我长兄和我长嫂吗？”沐霭笑眯眯地望了一眼程嫣如。

程嫣如羞赧地瞥她：“小霭！”

沐霭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步裔兮也笑道：“对，少主和夫人便是这样。”

“裔兮，你也打趣我？”程嫣如面上一片火辣辣的。

“我可不是打趣，你忘了我能占会算吗？”

“对噢，步姐姐，你会占断姻缘是吗？那你帮我算算，我的姻缘几时能到吧，好吗？”沐霭满眼期待地看着步裔兮。

程嫣如心下颇为无奈：唉，这在自己家人面前也便罢了，在刚认识的人面前她竟也如此不顾女儿家的矜持。

步裔兮应声：“好啊，你把生辰八字告诉我，我这便给你算一算。”

沐霭说出了自己的八字，小声嘀咕道：“要是将来我的夫君能像钟离将军那样便好了，我特别仰慕他。”

“小霭，你别忘了你是个姑娘家。”程嫣如道，“以后这样的话可不好随意说出口，叫别人听了，不成体统，怕会看轻了去。”

“知道啦，我不会往外说的。”沐霭抿了抿她那樱桃小口。

不一时，步裔兮有了结论：“小霭，放心，你会如愿以偿的。”

“啊真的吗？我能嫁给像钟离将军那样的人？哇，太好了！”沐霭欢欣雀跃，喜不自胜。

不止如此呢。步裔兮心想，不过她没有直接点破，想着留下一丝悬念或许更好。

丹凤城是钟离朔启程返京的必经之地，沐荀因与他是旧识，特意邀他途经丹凤城时，过府一叙。

这日，钟离朔轻装而来，姿容俊朗，风度凛然，一时惹来府中不少侍女侧目。

入席用膳之前，沐荀带他在府中漫步游览。

行到一处凉亭附近，钟离朔忽然停住了脚步，遥指着亭中之人，惊诧地看向沐荀：“那、那不是……”

沐荀会意，轻轻点头：“是，她是攸王妃。”

“她怎么在你这？你知道天旋找她找了多久吗？现在还在到处不停地找呢？”

“你先别急。”沐荀平静自若，“我前几日已经飞鸽传书给攸王了，可不知为何，消息没有传到他手中。

“你想必知道如何能联络上他，不如你再给他递个信儿？”

“我自然要给他传信的。”钟离朔回答得毫不犹豫，转而又满脸疑问，“不过，她为什么会在你家，你还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