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姑侄相见
作者:清川带长陌      更新:2019-11-05 20:27      字数:3432

是日黄昏,一架极为普通的马车缓缓在太平客栈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名穿着普通的妇人在左右的陪同下缓缓自马车中走了下来,妇人正是新安公主萧灵君,陪同她左右的自然是林岳以及新安公主侍女晴儿。

“陛下就住在此处?”妇人望着眼前显得极为败落的客栈,双目中顿时腾起蒙蒙雾气,在她心目中萧义宣贵为天子,如今却住在如此败落的客栈中,自然忍不住为其心酸落泪。

“此地虽显破落,然入住者多为外地零散客商,故而相对其余地方要安全得多。”林岳自然看出了萧灵君的心思,低声解释道。

听了林岳的解释,萧灵君这才想到萧毅如今的处境,当即释然,这才与林岳和晴儿缓缓踏入了客栈。

此时萧毅正站在房间窗台处望着远方天际的残阳,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萧毅只道是林岳返回,当即前去开门。

当屋门打开的那一瞬,萧毅心头不由一颤,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布满慈爱与怜惜的面庞。

“姑母……”萧毅颤声道,虽然萧毅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萧义宣,但是他发现萧义宣残留的记忆与情感却足矣影响自己的情绪。

“陛下……真的是你!”萧灵君当即走到萧毅面前,双手颤抖着朝萧毅的面庞抚去。

“五年没有见到姑母了,姑母依旧是这般美丽!”萧毅突然开口笑道,在萧义宣遗留下的记忆中,萧义宣尚未出镇江陵郡之时萧灵君对萧义宣极为疼爱,王融早逝,萧灵君过早嫠居,自身并无子嗣,加之她与萧义宣生母宣孝皇后的密切,对萧义宣三兄弟皆是疼爱有加,这也是萧义恭虽然荒淫却对萧灵君敬重有加的缘故。

“陛下长大了……姑母已经老了!”萧灵君颤声道。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陛下了,姑母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叫我宣儿吧。”萧毅将萧灵君搀扶至座位上平静道。

“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能死里逃生真乃大幸,这是老天不绝我齐氏!”萧灵君做出祷告状,虔诚道。

“侄儿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姑母。”望着兴奋的姑母,萧毅欣慰道

“哦?是何好事?”萧灵君疑惑道。

“我在宣城之时见到二皇兄了,此刻他恐怕已经到了燕都京洛了。”接下来,萧毅便将萧义符的消息对萧灵君讲述了一番。

“苍天庇佑,有你二人在,姑母仿似看到齐氏中兴的那一天了……”这对萧灵君来说的确是一件好消息,萧灵君平静了片刻转而问道:“既然义符已经去了燕国,你可有打算?”

萧毅沉吟了片刻道:“实不瞒姑母,宣儿此来盛宣乃是有事求于姑母。”

“傻孩子,你说此话就见外了,旦有姑母能帮得上忙的,姑母殒身不恤!”萧灵君坚定道。

萧灵君的话语不由令萧毅心中一阵感动,接下来他便将武春阳的事情同萧灵君讲述了一番。

“如此说来,你是想让我通过王铎救出武春阳!”萧灵君邹眉道。

“可是令姑母感到为难?”萧毅自然清楚此事的困难之处,况且对于王铎是否会帮助萧灵君萧毅心中并没有任何底气。

“你放心吧,既然武春阳对你如此忠心,姑母定会倾力援救,这几日萧继正忙于你的丧事以及义嵩的登基事宜,或许会有机会。”萧灵君道。

“如此有劳姑母了。”萧毅当即起身拜谢道。

“宣儿快起,自从获悉你的死讯后,姑母原本已觉这世间已再无牵挂,如今得知你兄弟尚在人世,姑母力所能及之事又岂会袖手旁观。”萧灵君感情诚挚道。

“有姑母此言,宣儿在此发誓他日必光复祖宗基业。”萧毅坚决道。

“姑母相信,只是你如今留在盛宣实在太过危险……”萧灵君说出心中担忧道。

“姑母放心,宣儿行事已是格外小心,加上有林兄的照拂,定会平安,姑母恐怕不知,那日萧继所派遣的意图鸩杀宣儿的杨洪便是死在林兄手下的。”萧毅朝林岳望了望道。

从一开始萧灵君便对林岳格外注意,如今听萧毅这般说,萧灵君然朝林岳缓缓施了一礼道:“妇人实不知当如何感谢这位公子!”

“公主折煞小子了,陛下乃当世英主,礼贤下士,兼有一颗仁爱之心,如今只是暂时蒙尘,他日定能一飞冲天,林岳能够追随陛下乃是小子荣幸。”林岳回应道。

萧毅想不到林岳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虽然话中恭维成分颇多,但还是令萧毅心中颇为感动。

“有公子这番知心之语妇人也就放心了,宣儿交代的事情我定会竭力完成,我出来了这么久为免他人怀疑也当回去了。”说完萧灵君便起身朝萧毅道。

“林岳,你替我送一送姑母。”萧毅同样起身道。

“事情若有进展我会让晴儿与你们联系的,还望陛下珍重。”萧灵君充满关切的朝萧毅望了望道。

“姑母同样。”此时众人已到门前,萧毅便停下了脚步,由林岳将萧灵君主仆二人送了出去。

傍晚,林岳返回,只见他一手提着酒水,另一手拎着干切牛肉和酱肘推门而入,见到萧毅后径自将酒水朝萧毅抛了过去。

萧毅轻松接过抛来的酒坛,径自拍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好酒!”萧毅抱着酒坛猛灌一口,酣畅淋漓道。

“三十年鹤鸣轩,比不上太清液!”林岳笑道。

“这鹤鸣轩虽不比太清液,可名气却丝毫不再太清液之下,乃是各大门阀士族家中常备之酒,寻常人家可很难喝到!”萧毅笑道。

“哈哈!可能我是前段日子在姑孰喝太清液把这胃口喝刁了。”林岳朗声一笑,抓起手中那坛酒,同样猛灌一口。

“自从姑孰逃出,很久没有像这样痛快了。”萧毅抓起桌案上的牛肉,大口嚼道。

“想不到陛下如今还能保持如此旷达,真是难得。”林岳将酒坛朝萧毅手中酒坛轻轻一碰,笑道。他自然不知道萧毅对自己的这身份本就觉来的莫名其妙,皇帝也好,庶民也罢,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萧毅来说只不过又换了一种活法。

“世人皆羡富贵权势,殊不知个中甘苦险恶!”萧毅笑道。

“如此说来陛下好像对兴复祖业并无太大兴趣?”林岳疑惑道。

“兴复祖业?这大齐江山何曾真正兴盛过,晋篡魏,宋继晋,齐代宋,皆不过偏安一隅,苟延残喘罢了,想那北朝元氏,本一朔漠杂胡,却得以问鼎下,逐鹿中原,终成霸主,可怜我堂堂华夏正统,却不得不衣冠南渡,委曲求全,又何来兴盛之说?”萧毅冷笑道。

林岳面色不由一凝,停下手中动作道:“听陛下之言,这志向可不止在齐?”

萧毅微微一笑,猛灌一口酒水,却是不置可否。

“其实在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萧毅突然转问道。

“我想陛下一定是想问在下为何要这般帮你吧?”林岳笑道。

“不知道林兄可愿意解决我心中疑惑?”萧毅问道。

“其实说起来我与陛下却有相似之处。”林岳苦笑道。

“如我所记不错,林兄曾说自己乃是凌霄剑宗的弟子,不知这其中有何故事?”萧毅颇感兴趣道。

“我在身份上确是没有隐瞒过你,我之所以帮你也的确是因为萧义符近臣华文荣所托,二十年前,凌霄剑宗乃是蜀中名门大派,拥有弟子上千,由于我剑宗弟子多以行侠仗义,除暴安民为己任,在蜀中百姓中拥有崇高的威望,齐武帝升平三年,氐族李氏作乱,勾结北燕妄图割裂蜀中,这一情报被宗主获悉,为了让蜀中百姓免于兵祸,宗主亲自带领我剑宗高手于秦州地界伏击准备与燕国使臣签订协议的李择,却不想早已落入对方圈套,纵然宗主等人武功卓绝也没能逃出李择和北燕联军的剿杀,于此同时我凌霄剑宗位于蜀郡的宗门也被李氏乱军攻破,剑宗子弟全部战亡……”说至此,林岳不由哽咽道。

“宗主刺杀李择之事想来事先必然经过周密计划,又怎会令对方有所准备呢?”萧毅疑惑道。

“那是因为门中出了叛徒,此人如今尚逍遥人世。”林岳攥拳道。

“果然如此,李择之乱颜见远曾与我讲过,武帝足足耗费了三年才将其镇压,不想之前竟还有这般隐情。”萧毅慨叹道。

“那一役后,凌霄剑宗便宣告灭亡,十三年前我在华文荣家中得遇恩师,恩师见我根骨奇佳乃是练武之才,便将武功倾囊传授于我,直到两年前师傅因旧伤复发离世我方才知道原来恩师竟然是凌霄剑宗幸存的长老,自此我便立誓定要恢复剑宗昔日荣光,并且替师傅报仇。”林岳动情讲述道。

“如此说来,我二人当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听了林岳的讲述萧毅不由慨叹道。

“陛下那日在送皇后回京途中遇刺,可知那刺杀陛下之人乃是何人手下?”林岳突然提起自己与萧毅第一次见面那日刺杀。

萧毅摇了摇头道:“只知是萧道赐、桓武所派!”

“那刺客正是出自如今武林大派天樱宫,而天樱宫之主正是当年我剑宗的叛徒,蔺万归!”林岳沉声道。

萧毅没想到竟然能从林岳口中得知这么多秘闻,也同时意识到齐国的各大势力之间的牵扯也并非想象的那般简单。

接下来,萧毅与林岳一直交谈到了深夜方才各自睡去,而另一方,新安公主别苑,一辆简易马车在如墨的夜色中缓缓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