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孰爱孰恨
作者:阎罗殿唐若仙      更新:2019-11-17 23:31      字数:4849

叶潇飞快的在林中穿行,但身后总有一股杀气隐隐的吊着他,让他如芒刺在背。他心里明白,如果不能顺利逃下衡山,他的性命恐怕就要交待在这里。到了那个时候,速死也只能成为一种奢望。

身后的杀气越来越浓,再这样跑下去,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就会被追上。一旦落入墨天威手里,就只能被挫骨扬灰了,叶潇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这时面前出现一块山壁挡住了去路,叶潇只得沿着山壁继续走。山壁的底部有一个山洞,叶潇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但这山洞实在是太浅了,根本藏不住人,只要墨天威走进来一看,就会被发现。他刚想退出去,洞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下可坏了!叶潇心里暗道,此时他连把自己杀了的心都有。墨天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潇浑身冷汗直冒,他抬头向上一看,便打定了主意。当下腾身而起,攀上洞顶,现在他的生死全都系在墨天威的一颗脑袋上了。只要墨天威抬一下头,他便立刻自尽而死,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折磨自己的机会。

墨天威终于走进了山洞,叶潇暗暗运起内力,为震断自己的筋脉做好准备。

墨天威环视洞内,没发现叶潇的踪迹。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刚想踏出洞外,忽然心里却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叶潇见墨天威又停住了脚步,刚松弛下来的心骤然绷紧!墨天威下颚上抬的样子在他眼里仿佛成了慢动作。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洞外忽然传来“叭”的一声脆响。墨天威的目光瞬间移向洞外,快步走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后,叶潇无力的坠了下来,刚才的一瞬间,他已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叶潇整了整被汗水湿透的衣衫,正要出去,洞外却又传来了脚步声。叶潇心中一惊,但瞬间判断出了这回来的绝不是墨天威。那人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叶潇蓦地一掌拍出。那人显然也吓了一跳,急忙出掌招架。两人四掌相碰,都被震退数步。

叶潇抬眼一看,一下子愣住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踪多时的柳澜湮!

“怎么是你!”叶潇失声道。

柳澜湮神色紧张,显然无暇细说,她一面四处张望着,一面对叶潇道:“你快跟我走,墨天威马上就要回来了。”

叶潇闻言便不再犹豫,跟着柳澜湮一路跑下山去。

随着群豪们的撤出,衡山又落入了墨天威的手中。不过柳澜湮看似很清楚辰教人马的布置情况,所以一路上倒只是碰见了两支巡逻的小队。

下得山来,两人也不敢多做停留,于是便一路北上,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在一间山野小店中投宿。这个时候,叶潇总算有机会问一问她这段时间里究竟去了哪儿。

原来柳澜湮离开益州之后,当着众多武林群豪的面施展了那招“天下惊惶”,替楚沉汐洗清了罪名,但同时亦遭到无数仇家的追杀。而花清流一直陪着她,更有几次为保护她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柳澜湮怕连累了他,只得趁他熟睡之时不告而别,从此又欠下了一段情债。在这之后,她一直隐居深山,直到最近才刚刚出来。当她提到花清流时,也是一脸歉然的神色:“他是个好人,只可惜爱错了人。”

“那金胤然呢?你见过他吗?”叶潇问道。自从柳澜湮消失后,金胤然也再没有出现过。

听到金胤然的名字,柳澜湮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没有,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叶潇叹息一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去看看沉汐呢?她一直很挂念你。”

柳澜湮闻言看向叶潇,眼中透出一丝光亮:“你和沉汐……”

叶潇想到楚沉汐的脸,眼光柔和了起来:“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是吗……真好……”柳澜湮的神情有些复杂,不过还是喜悦胜过了忧伤,“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会好好待她的,对吗?”

叶潇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话题一转,道:“你怎么会去衡山?”

柳澜湮的脸色凝重了下来,道:“事实上我是接到了君不仙的命令,让我回到辰教。路过衡山的时候得知山上发生了大战,这才决定上山看看。谁知刚走上山就看到墨天威在追你,所以我才弄出声响,把他引走。”

“什么?”叶潇失声惊呼。紧接着他瞟了瞟四周,好在小店中并没有什么人。他压低了声音道,“到现在你还要给君不仙做事?”

柳澜湮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早就不想给他做事了,二十年前,如果不是君不仙硬要我爹假扮墨天威,我爹也不会死。君不仙和我爹的关系一直不好,他让我爹去引开追兵不过是为了排除异己,所以害死我爹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君不仙才对。”

“那你还要帮他?”叶潇不解的道。

柳澜湮忽然盯住了叶潇的眼睛,正色道:“你是否已经离开了辰教?”

叶潇沉默了半响,道:“不错,我已经站在了武林正派的阵营里。”

“那就好。”柳澜湮嫣然一笑,眨了眨眼晴道,“既然如此,我想你们一定需要一个内应。”

叶潇眼睛一亮,他已经明白了柳澜湮的意思,不过细细一想,他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使君不仙仍然召你回魔教,但他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你吗?”

柳澜湮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了一丝苦涩:“这个你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

“君不仙让你到哪里去找他?”叶潇道。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辰教分裂后,一直是墨天威在外面大显神威,君不仙却仿佛失去了踪影。

“在净梵山。”柳澜湮道,“自从他离开云山镇后,一直待在那里。现在他手下的能人可真是不少,龙渊,水剑,叶不凡,还有整个辰风楼的杀手都在他手下。现在君不仙之所以蛰伏不出,就是在等你们和墨天威拼个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叶潇闻言苦笑着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我本想让墨天威和君不仙自相残杀,却功亏一篑。现在明有墨天威横行江湖,暗有君不仙虎视眈眈,和他们比起来,我们的实力简直是太弱了。”

衡山上的一战,墨天威的武功之强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现在乐自醉和玄航加在一起都不他的对手,想来墨天威应该再无顾忌,恐怕不日就要攻上怀玉山。

“难道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制住他了吗?”叶潇长叹一声,一种无力感充斥了他的全身,难道他们终究还是逃不掉一败涂地的厄运?

柳澜湮思忖了一阵,忽然道:“或许有一人可以!”

“冷非客?”叶潇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冷非客已经武功全失,又怎么可能出手收拾墨天威。

“不是我师父。”柳澜湮笑了笑,轻轻吐出了八个字,“天山之巅,剑神白帝!”

听到这八个字,叶潇的神色变了,因为这八个字象征着武林中的一个神话。六十多年前,一个剑术天才在武林中横空出世,他仅以弱冠之年,一人一剑打遍了中原武林的大江南北,从未失败,真真正正的创造了一个战无不胜的武林神话。

白帝除了是一位武功超群的高手,同时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侠义之士。“天之骄子,剑中神龙”是人们赠予他的称号。因为白帝平日里喜欢穿白色,名字中又带有一个“白”字,所以也有人管他叫作“白帝”,渐渐的,这个称呼就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了。后来,白帝封剑归隐,居于天山之上,再也无人见过他的踪迹。

叶潇皱眉道:“白帝的事太虚无缥缈了,时间隔了这么久,我们连他是否尚在人世都不知道,如何去找?”

柳澜湮道:“我刚才所说的只是其中一个办法,如果你能有更好的办法,那是再好不过了。”

叶潇沉默了一阵,颓然道:“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策都是没有用的。”

柳澜湮也说不出话了,窗外夜色沉重,一如两人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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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武林群豪们在金兰山庄大闹一场之后,便与楚沉汐等人会合在了一处。楚沉汐看到昏迷不醒的月无影后立刻着手施救。南宫瑶也曾学过一些医术,于是自告奋勇的帮楚沉汐打起了下手,两人整整忙活了一天,月无影才转危为安。而华宗岱则是一直守护在月无影的床边,一步也不肯离。

“华掌门对他真的很关心呢,在魔教总坛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楚沉汐道。

华宗岱闻言,脸上一片凄然:“这孩子的母亲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楚沉汐失声惊呼,连刚走进来的南宫瑶都惊的张大了嘴巴,“难道月无影是你的……”

华宗岱摇了摇头,苦涩的道:“月无影的母亲叫傅雨蓉,是我的师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后来师父把她许配给了我。唉,谁知她竟爱上了飞雪大盗月凌风……”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了过来。看来月无影一定就是月凌风和傅雨蓉的孩子了,月凌风号称飞雪大盗,轻功无双,月无影对于轻功的天赋多半来自这位据说可以凌空行走的盗中圣手。不过天妒英才,月凌风死于一场仇家的围杀之中,死时不过二十五岁。

想到这里,两人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月无影小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了父亲。“那她母亲呢?”南宫瑶问道。

华宗岱道:“她死于难产,她的临盆之日也是月凌风身死之日。”

楚沉汐和南宫瑶心里一震,然而华宗岱接下来的话却让两人更为吃惊。

“月凌风们仇家都是我招来的。”华宗岱的声音沙哑了,“我气她背叛了我,所以才铸成大错。”

两人愕然了,既然如此,华宗岱应是月无影的杀父仇人,但为什么他要三番五次的帮助华宗岱呢?而且这一次,还险些陪上自己的性命。

“我小时候也曾经恨过他。”月无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我恨他杀死我父亲,逼死我母亲,但是……必竟是他一手把我养大,小时候无论我怎样顶撞他,他始终是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后来我孤身一人闯荡江湖,饱尝世间冷暖,就更觉得自己不应该恨他。我知道他这些年来一直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如果真的要报复,那这些年感情上的折磨也已经足够了……”

华宗岱听罢一阵心酸,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楚沉汐见状拉了拉站在那里怔怔发呆的南宫瑶,两人一齐悄悄的走了出去。

“仇恨真能这么简单就化解吗?”南宫瑶仰望满天星斗,幽幽地道。

楚沉汐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事情,不由得一叹,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她道:“我倒是觉得爱就可以化解仇恨。”她看向南宫瑶,笑着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玄妙吗?恨由爱而生,爱又能化解恨。爱与恨既是对立的,又是相连的。”

南宫瑶听她说着,脑中也开始迷惘了起来:“可是他对我根本就没有爱。”

楚沉汐笑了笑,道:“南宫前辈必竟是你父亲,天底下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女儿的?况且你也要问一问自己的心,你真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恨他?”

“我不知道……”南宫瑶低下了头,心乱如麻,“可是如果他真的爱我,当初又为什么那样对我?”

“失去之后,才懂珍惜,人都是这样的。”楚沉汐道,“等过几天回了怀玉山,你可以找他当面谈一谈。”

“这……到时候再说吧。”南宫瑶低声道,一想起南宫城,她心中总是本能的想要逃避,难道当初选择离家出走,也是因为不敢面对吗?

群豪们休整三天后,月无影的伤势也有了起色,于是大家便返回了怀玉山。此时,玄航等人也刚上山不久,大家一碰面便谈起了各自的情况。墨天威的武功之强横,让所有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据说君不仙的武功与墨天威不相上下,敌强如斯,整个太和宫笼罩在了一片颓丧的气氛之中。

“叶潇呢?”楚沉汐发现跟随玄航回来的队伍中竟然没有叶潇,他不是也在衡山吗?为什么没回来?想到这里,楚沉汐心中一片慌乱,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楚姑娘,叶公子他……”玄航眼神黯然,该怎么对她说呢?如果叶潇落在了墨天威的手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怎么了?”楚沉汐抓住了玄航的手,美丽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玄航叹息一声,道:“他为了救贫道,自己将墨天威引走,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楚沉汐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身体被慌张和恐惧填满,她的脚步有些虚浮,紧接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玄航一惊,急忙把她抱了起来,快步送入房间,让她平躺在床上。南宫瑶坐在床头,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此时,乐自醉等人都跟了过来,房间之中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南宫瑶转过头来面向大家,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如何了?”玄航问道。

“她……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乐自醉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想必一定是叶施主的了,如果此番叶施主不能平安归来,那……”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孩子一出生便要没有父亲,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