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十一 栽赃
作者:长彻      更新:2019-11-22 20:40      字数:3424

庆子当真算得上是知无不言了,想想他这几个月花天酒地,喝得脑满肠肥,原本就不机灵的脑子越发锈死。

但此时看着闻熠,若他的眼神能化作刀刃,想必自己已经死得面目全非了,于是在这样恐怖的气氛之下,他的潜力也得到了一定的激发,冒着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风险,又把那件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

“对了,对了,还有,我还说过,老爷从泯州回来之后,身体和情绪都不太对劲,后来有意收养了一个女婴,这是个大功德,之后老爷身子才渐渐好了……”

庆子边说边偷偷瞄着闻熠,这女婴自然指的是秋烔,只是十里八乡人尽皆知秋烔是从洛凌江里捞上来的,是个十足的“意外”,并非“有意”。

闻熠问他:“这也是谢瑞交待你说的?”

“对,对!他特意叮嘱我的……”

“那为何方才大哥问你时,你不说?”

“我刚才是真没想起来,我脑子笨,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当时我差点也忘说了……”

庆子还要说下去,闻熠打断,他只想听事实,不想听任何的借口和狡辩:“好了,再想,还有没有别的。”

庆子冥思苦想,脸都憋红了,最后愁眉苦脸地说道:“真没了。”

话音落地,闻熠盯了他片刻,便又将一旁湿了大半的破布塞回到庆子口中,对他说道:“若是让我知道了你有什么隐瞒,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庆子向后缩了缩,缩着脖子不住地点头。

闻熠理着自己的思绪,慢慢走回到主房里,一进门便看见大哥在屋子中间来回踱步,一副不安的样子。

闻耀见他进来,眼睛一亮,急忙走上两步,说道:“我想到了!闻熠,父亲这个案子明明是该由刑部负责的,但是不知为何实际的主审却是南信,他虽长期管理刑部,但是当时其实已经解任了,我猜测,他是故意要来这个案子的。”

“是他扣下的罪名?可父亲与他并无仇怨……”

“我们自然知道没有仇怨,但你可还记得,南信来京城之前,曾任泯州知州?”

闻熠顿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而且,他挚爱的发妻,死在了那场水患里……还有可能是死于非命,所以,结合庆子的说法,谢瑞,他在试图让南信以为,父亲是杀害他发妻的凶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闻耀说道:“只是南信是个老狐狸,区区一个庆子说的几句话,就让他轻易相信了?这是不可能的,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的弯弯绕绕。”

闻熠道:“我并不在意南信是怎么相信的,他聪明也罢,糊涂也罢,总之是中了谢瑞的圈套,现下关键的是,假设我们推理的是对的,那么只要想办法让南信知道并非父亲杀了他的妻子,父亲就能得救了。”

“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知道谢瑞给南信下了哪些圈套,只有知道症结在何处,才能解决到点子上。”

闻熠攥着拳头,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角,现在整个阴谋已经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他们还不知道的是,第一,谢瑞当年为何杀害南信发妻;第二,谢瑞是如何将南信怀疑的目标转移到了穆崇的身上;第三,谢瑞是如何陷害父亲的。

第三个问题已经有了眉目,庆子可作为人证,伪造的书信是谢瑞手下的人放入穆崇书房的,但是,那金子……

“谢瑞倒还真是下足了本钱,只是依旧不知道那些金子是如何不知不觉地送到我们家来的……”

闻熠说着,便听到房门“吱扭”一声打开了,早已经换好衣服的秋烔走进来说道:“庄大人的大夫人给嫂嫂送来的食盒,一直都放在厨房里的。”

以闻熠的耳力,其实早就听见秋烔在屋子外面磨磨蹭蹭地偷听,心知她是不敢进来又想听上一二,于是也便由了她。

谁知她竟然想到了这个被所有人忽视的疑点,庄谢两家狼狈为奸,是人尽皆知的,闻熠听后心中一震,迅速抓到了要点,问道:“你是说,食盒里藏着金子?”

秋烔飞快地说道:“那段时间,我接手过两次,食盒很沉,但是里面放着的糕点小菜其实没有多大份量,我还特意问过送来食盒的人,他告诉我说,这是家中特制的,用料讲究,专门给贵客送礼用的,因此就沉了些,还给我看了食盒侧面印着的花纹,称是全京城别无二份。”

“这么解释倒是没什么不妥。”闻耀说道,他也曾见过许多官家为显示自己送礼的诚意,都会在礼盒上面花些心思。

“但是奇怪的是,我又听见那送食盒之人,同咱们家里下人说‘这些食盒不必处置,他们过段日子会派人来取’,这不是与他同我说的‘特制食盒,以示郑重’相矛盾吗?哪有精心特制的东西送了人又要收回来的道理?大哥,这种为人处世你可曾听说过?”

闻耀失笑,他确实从未听过有人送礼还要把盒子拿走的。

“但从未有人来取过?”

“没有。”秋烔坚定地说道。她想不通其中缘由,便格外留心了一些,庄家大夫人一共送来了六份食盒,却从未派人来取走过,于是这些食盒就一直停留在厨房之中。

秋烔又道:“我特意看过,一般的食盒都有三层,可以放吃的,但是他家送来的食盒只有两层,最下面是封住的,打不开,我当时以为是实木的,所以才这么沉,今天忽然想到,很可能是……是把金子藏在了此处吧。”

她说完,看着那两人皆面色凝重,不由问道:“我说错了吗?”

闻熠摇摇头,说道:“不,多亏你想到了。我只是在想,这样的话,说明那天来家中搜查的人里面,也有谢瑞或庄承的人。”

他第一次偷偷翻了院墙回到府中时,就瞧见食盒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都是四分五裂的样子。

闻耀道:“没错,正常人不会想到把好端端的食盒打碎瞧上一眼,他派去的人,只需装作无意砸坏一个,露出金子,其他人便能蜂拥而上了。”

要么怎么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闻耀当时便觉得庄谢故意接近自己,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心思都放在了朝堂上,却忽视了这内宅之中的事情。

“你说食盒侧面有特制的花纹?”闻熠问道:“那这个,也许可以作为证据。一共有六只食盒对吗?”

“是的,我记得是这样。”秋烔点头道。

“还有一个疑点,庆子办完了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为何谢瑞非但没有杀人灭口,反而还给了他银子,放他回凌南?”闻耀说道,他不相信谢瑞这样的人会如此仁慈。

“许是怕南信起疑心吧,”闻熠说道:“一个小家仆,才刚被问完话,走出去不久就死了,这不合理,所以谢瑞只能让他活着,让他平安回到凌南去,以防南信哪天忽然想去凌南瞧瞧他,也好有个交待。只是他或许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贪得无厌,又返回了京城,还撞到你我的手上。”

“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先回去,想办法见到南信,若是见不到,就修书给他,至少阐明谢瑞从中做了什么。这边庆子就交给你看管了。”闻耀道。

“好,我现在和你一同走,我要再回府上一次。”

他之前都未曾在意过地上的食盒碎片,现在知道了其中奥秘,不回去瞧上一眼实在难以安心。

*

闻耀乘着马车回到左府,左迎安在屋中缝制婴儿的衣物,一针一线细密地缠绕出她全部的温柔和爱意,听到动静,抬头见了闻耀,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笑着迎了上去,要帮他解下大氅。

闻耀却反握住她的手,将人扶回到椅子上坐着,自己换好了衣服,去了一身寒气,才又来到左迎安的身旁,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抚摸着那里轻微的凸起。

左迎安穿着宽大的衣裳,还尚未显怀,只有将手覆盖在上面,才能略微感应到这里面生机勃勃的小生命。

“还不会动呢,阿娘说,要等到四个月的时候,才有胎动。”左迎安笑着说道。

闻耀将手收回,拿过她正在缝制的还看不出轮廓的小衣裳,说道:“做这些不累吗?今天吃了什么?感觉如何?”

“不累,我每缝一针,心里就开心一分,”左迎安将那些针线接了回来,又道:“最近食欲尚佳,也不再恶心了。”

“那很好,看来我儿子懂事,知道体恤他娘了。”。

左迎安听后笑了,说道:“那还真是个神童了呢。”

“当然,他爹爹已经如此聪明了,我对他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在娘胎里学会背四书五经。”

“别这么说呀,吓到宝宝不肯出来了可怎么办。”

“哈哈,我的孩子,岂是能被这么点小事就吓到的?”

闻耀与她调笑了几句,心情好了许多,心中连日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他回来的路上便决定,对安儿暂且瞒下食盒的事情,毕竟庄大夫人是借着她的手才将食盒塞进穆府的,若是让她知道了其中原委,只怕会自责。

“我先去找岳父商量些事情,你等等我,回来便用晚饭。”闻耀说道,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左迎安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出房门,又拿起了旁边的针线,她在缝制一件小衣裳的领口部分,布料较别处更厚些。

“嘶……”

不知是否是闻耀令她心不在焉了,才缝到第二下,银针倏地刺进了她的食指,随后一颗血珠冒了出来。

她皱眉将食指含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