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节之后，荒狩几乎倾巢出动，轮班值守净水河。

章武是一名荒狩，隶属赤炎营，今晚便要轮到他巡守净水河。时近寒冬，又突然起风，想想要在冷寒彻骨的河边呆上一整晚，他便有些头疼。

“离着换岗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何不先去买壶酒？”章武在心里盘算着。

当值喝酒肯定是违法军纪的，但只是偶尔偷偷抿上一小口，应该不会有事，章武如此心怀侥幸地想着，脚下便大步向着最近的一间酒馆迈去。

已经是傍晚时分，小酒馆里光线昏暗，章武推门而入，直接来到柜台前。

“掌柜的，半斤小白干，装壶带走。”章武刻意压低着头脸。

“客官，若是装壶的话，得多收一两银子。”灰衣老板在满是油污的衣服下摆上擦了擦手，低腰说着话，刻意放低视线不去看章武的脸。

“甭废话，赶紧打酒去！”章武直接丢出几块碎银子。

“得咧！”掌柜的一把将碎银扫入手心，而后转身飞步而去。

章武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酒馆里的桌儿十空八九，仅有的客人或低声交谈，或闷头喝酒，没有人注意他这边。

“挑的时候刚刚好，不会被人给发现。”章武心头大定，暗自赞赏自个儿真是英明神武。

只是，章武却是没有注意到，在酒馆最偏僻也是光线最暗淡的角落里，有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早已将他锁定，这双眼睛的主人整个人藏在黑暗当中，右腿上靠着一柄阔剑，他正是从西柳部匆匆赶回来的柳风。

“客官，您的半斤小白干。”灰衣掌柜去的快，回来得也快。

章武将酒壶拿在手中掂了掂，而后快速藏到了衣摆下，再瞥了一眼掌柜，转身大步离开了小酒馆。

从小酒馆到净水河约莫有一里的路程，章武此时的心情应当是无比的爽利，一边走着还一边哼着小曲儿。

“当值喝酒，依照军纪至少得二十威杀棍！”一个冰冷肃杀的声音突兀从身侧的暗巷中响起，惊得章武一颗心脏险些跳将出来。

“谁？给我出来！”

章武虽然被惊出一身冷汗，但毕竟是经常游走在刀尖上的雄阳城荒狩，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铁大人！……，属下该死！”

章武随即震惊得目瞪口呆，而后噗通一声，诚惶诚恐地双膝跪地，头颅低埋，额上更是冷汗直流。

原来，从暗巷中走出的人赫然便是荒狩赤炎营狩将铁横。

铁横面无表情地缓步走到章武面前，章武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鞋尖儿，从对方重重的步伐的当中，章武感受到了铁横深深的愤怒。

“铁大人，属下一时糊涂，……。”章武头颅触地，开口求饶。

这时，铁横却突然俯身，右手疾出，一记手刀又快又准地切向了章武的脖颈。

章武乃是三境武者，如此近的距离，当然感受到了手刀带出的动静。但站在眼前的是狩将铁横，他哪里敢躲闪退避。

下一刻，手刀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章武的脖颈上，没有任何的意外，他当即昏死了过去。

随着章武昏死过去，铁横的面容竟然开始扭曲变化起来，不到数息，赫然就变化成了章武的模样。

原来，从暗巷里走出来的并非铁横，而是施展了《百变敛息经》的柳风。

暗巷中有一间废弃的破屋子，柳风早先便已经踩点侦查过，这间破屋几乎无人光顾，用来藏人是最好不过。

柳风将章武靠在破屋内的墙上，同时将自己的阔剑小心翼翼地藏好，而后取了章武的佩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暗巷。

入夜，雄阳城竟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雄阳城今年的雪要比往年都来得早一些。

“章武”直挺挺地站在净水河便的栏杆旁，目光囧囧地盯着河中央的那艘漆黑楼船。

此际，黑色楼船上灯火通明，明日便是公审的日子，黄家的人今夜注定无眠。

棕红楼船船头，荒狩赤炎营狩将铁横正横刀高坐，他心神外放，牢牢地监视着净水河周遭的一举一动，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刚刚被人冒名使用过。

雪越下越大，雪花已经快和鹅毛一般大小，被风儿一吹，径直落到那些值守的荒狩脖颈里，瞬间融化后化作冰水沿着胸膛或者后背流淌而下，让人忍不住便要打寒颤。

但是，数千荒狩没有人一个人动弹半分，挺立如雕塑一般，任由雪花渐渐在头上，在肩头堆积。

棕红楼船顶层船舱，李轻舟站在窗口俯瞰着净水河边情景，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年多的时间，能够打造出荒狩这么一支铁军，由不得李轻舟不骄傲。

“这雪怕是要下上不短的时间，你就让他们一直杵在外边不成。稍后若真要动起手来，一个个冻得跟冰棍似得，还能有几分战力？”赵子陵半躺在软塌当中，撇了撇嘴。

赵子陵话虽如此，心里却对李轻舟在治军方面颇为服气。

当初，赵子陵应邀来到雄阳城。李轻舟便与他分工，两人要各自打造自己的势力。

两年过去，李轻舟打造的荒狩已经是震慑荒土的一把利剑，名传大楚，乃至其他人类国度。

反观由赵子陵打造的镇荒司，尽管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给人云遮雾绕、深不可测的感觉。但是，赵子陵和李轻舟都很清楚，镇荒司是真正的有名无实。

不知是因为赵子陵要求太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即便加上柳风，镇荒司现在也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与荒狩泱泱数千人相比，实在有些惨淡。

若不是镇荒司里头的这大小几只猫的确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厉害角色，赵子陵还真无颜继续留在雄阳城。

“若是换了武空行在船头，他必定会让河边的儿郎活动起来。这铁横么，忠心勇武都够了，就是稍稍死板了些。”李轻舟轻叹一口气。

“这么说来，侯爷现在已经选定好荒狩的继任者了？”赵子陵嘴角噙着笑意。

“黄家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估摸不久便要调离雄阳城，自然得提前做好布局。”李轻舟缓缓点头。

“来了！”赵子陵突兀从软塌中一跃而起。

只见，已经铺出了一层薄薄白雪的净水河畔的小路上，一位弓背老者缓缓而来，身后的脚印深浅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