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识骨一族的纯血后人，相思的身躯不老不死，即便受了这样的损伤，经过长时间的休养也可以重新复原，可偏偏百里玲珑将她身体里的血放了大半出来，相思根本来不及自我修复。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相思想要完全自愈怕是不可能了，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她的五感即便恢复也不可能完好如初，贺兰楚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相思落下这样的病根。

“你有办法治好相思吗？”

“尽力而为。”

阿玖的担忧其实也是贺兰楚心中所想，他先前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医治好相思，他也还是要尝试一下。

相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自身的灵力，识骨族的血脉比任何灵丹妙药对她的损伤都更有帮助，贺兰楚现在唯一能试的方法也就只有自己的心头血了。

贺兰楚突然觉得自己修习了这么多年的医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分明想要用自己的能力来保护相思，可到最重要的时候，能救她的永远都只有放在自己这里的那颗心。

用本该属于相思的心来救她，听起来怎么都觉得有些讽刺，可贺兰楚别无他法，相比于自己受到的疼痛和折磨，相思能够安全健康才是更重要的。

贺兰楚扯开自己胸前的衣服，露出布满伤疤的肌肤，天知道他为了相思已经挨过了多少刀，但这些痛苦他都承受得甘之如饴。

看着贺兰楚毫不犹豫的朝心口狠狠一刺，阿玖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他怎么每每到与相思有关的时候都要用心头血呢？在这个时候，百里玲珑说的话在耳边回荡，阿玖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相思的心，在贺兰楚身上？也就意味着他的心头血，是属于识骨一族的，自然可以帮助相思疗养身体。

贺兰楚的心头血一滴滴落入相思的唇，焕发出丝丝缕缕的灵光，她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起来，失去的五感也开始慢慢恢复。

一直在昏睡当中的相思终于睁开眼睛，许久未见光明的她都已经习惯了黑暗，可这回却发觉视线突然变得明朗，眼前的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

与视觉一同恢复的还有消失已久的味觉，相思感到嘴里分外腥甜，当看清贺兰楚在做什么以后，立刻伸出手来推开了他。

“相思？你醒了！”

阿玖完全没有将相思对贺兰楚的抗拒放在眼里，满心都是看到她醒来的喜悦，可相思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紧皱眉头、目光寒凉。

顺着相思的目光看过去，阿玖发觉她的眼里只有贺兰楚，根本没有半分留给他的地方。虽然心中有些酸涩和失落，但阿玖也知道这很正常，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横亘着千年之前的事情，相思既然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的确应该和贺兰楚有个了结了。

阿玖无言的退出房间，留给相思和贺兰楚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希望他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将压抑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不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作为当事人的他们都该好好说说自己的想法。

房间里只剩下相思和贺兰楚两个人，好像连空气都凝结住了，分明是暖和的室内却萧瑟得如同正值大雪纷飞。

“你，想起所有事了吗？”

贺兰楚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但唯一确定的是，他不希望像现在这样和心爱的女人相对无言。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相逢陌路不相识，从今往后，你不必再用心头血来救我。”

相思并没有直接回答贺兰楚，但是这句话却和千年之前她剜心之后对他说的一模一样，而这样冷漠疏离的态度也变相说明了真实状况。

虽然贺兰楚已经猜到了，但亲耳听到相思这样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心里还是挺难受的，他的眼神好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但声音却依然控制得很温柔。

“我只是想让你少受一点痛苦。”

“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找到我、靠近我，我都希望你不要再继续了，因为从始至终，伤害我的都不是别人。”

回想起了千年之前的全部记忆，相思在面对贺兰楚的时候再也没有办法表现出像之前那样亲昵和友好，他越是温柔耐心，相思就越觉得难受。心口的空洞仿佛连着狂风肆虐的旷野，吹得她整个人空空荡荡，从外到内、深入骨髓的悲凉绝望。

“把心给你，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不必因此感到自责或愧疚，也不必补偿我什么。

现在的我没有了心，再没有能力去爱或恨一个人，就让一切恩怨随着千年之前的一切过去吧，你不必再提，我也不会再记起。”

相思这番话说的没有一丝癫狂，而是非常平静，好像见过了世上万千风景，整个人都已经再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明明贺兰楚很希望见到相思可以释怀，不再被千年之前的痛苦所影响，可是当听到这每一个想要和他断清关系的字眼时，却还是感受到了生生剜心似的疼痛。

心口痛到恨不能立刻死去，可贺兰楚却不敢也不能，因为这颗心是属于相思的，他现在有多疼，就说明相思本该有多难过。

“不论你有没有心，爱或是恨我都没关系，我只想守在你身边。”

贺兰楚温和的外表有了一丝龟裂，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一直努力压抑内心真实的情感，对自己说了无数次只要能够看着相思快乐的生活，他怎么做都可以。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贺兰楚已经没办法想象失去相思的生活了，是赎罪也好，是承诺也罢，他只想留在相思身边。

贺兰楚的眼神看起来那样诚恳，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女人，面对自己有好感的男生说出这样一番话，恐怕都会把持不住，立刻点头答应他。可相思不同，她抬起头直视贺兰楚，目光澄澈又清冽，像是万年照不到阳光的冰川，再暖的眼神也无法融化她的心。

“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