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乌云又遮盖了头顶的天。
灰蒙的天，低垂的云，压抑而又湿润的气息，配上路边草木耷拉下叶片片。
一切顺自然所至，反之说自然造万物显千姿百态。
当叶一心随军师来到利泉公司门口时，已经有朦胧细雨飘落。
细雨洋洋洒洒地斜织出一张轻柔的纱网，在灰蒙天色下，让人陶醉于它的缠绵，又惊醒于它的冰冷。
军师先一步穿过雨水汇聚滴落的屋檐水帘，叶一心紧随其后，见他停下脚步，便也驻足相待，开口询问：“怎么了？”
背对叶一心的军师，看着与往日喧闹相反而格外静谧公司里延伸过道的尽头，被雨水浸湿的睫毛下，那对灵动的眸子里有着浓浓忧色流转，波动眸光将睫毛上的雨珠抖落在地。
直至屋檐雨水落在水泥地面，滴答了片刻。
他垂落下眸光，转身面向叶一心，微微欠身，忧愁溢于言语而不显于面表，“叶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叶一心听出了他忧愁话音里丝毫没有遮掩的坚定，好像不容拒绝，便颔首低眉，轻声回应：“但说无妨。”
“武爷自从上次……”军师抬起头，眸中忧色已经隐退，坚定地看着叶一心眼眸而又有丝丝惭愧神色流露，话音也随之欲言又止，在幽叹了口气后，才又接着说了下去，“表面上虽云淡风轻，但我知道武爷还没从中走出，而且有些举动让我甚是不解。”
叶一心微愣，对他引自己来此处的目的稍有不喜，不过片刻也就释然，看来武爷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就如同梦儿对自己来说一般无二。
“我需要怎么做？”
得到叶一心回应，军师这才垂落下眸光，低下头，轻声喃喃，“我的话武爷听不进去，但叶哥的话武爷肯定……”
说着，他话音一顿，直起身子，恭敬地鞠了一躬，“叶哥只需开导便可，钱宏伟定当感激不尽！”
“定当尽我之所能。”叶一心颔首回应，他欣赏神情从眼中流露而又洋溢于言表，但瞳孔中却有微不可察得忧色闪过。
军师听叶一心答应下来，平静的脸庞稍显喜色，不过片刻就暗淡而下，“还有就是拆迁的事，最近出了些变故。”
“我本已经尽我所能将沈芹安抚，那几个出手伤人的兄弟也得到对应的代价……
可就在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异样。
其他同区域内的人家，隐隐有不可控的迹象，我……”
“这也是我让你查玄光集团的原因……”军师的话音被叶一心打断，不过他也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怪异。
对于军师能力他毫无怀疑，而梦儿也肯定将拆迁款补齐，那不可控的原因也就是人为因素，十之八九与急于跳出水面的玄光集团，还有其背后的不知是吴家还是郑家有关……
如果是吴家……到底为什么要杀梦儿，为什么……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一点，转之又无心去想，心中只剩下无尽翻涌的杀意。
“这我之前不知……”军师微愣，看着他逐渐冻结的面容，俯下身子，慌忙地说：“原来叶哥早有算计，倒是我想的狭隘了……”
叶一心摇摇头，没有解释，“走吧！”
说着，他就朝屋内走去，军师依连忙跟了上。
房间内，武爷手拿茶壶，时不时嘬上一口，在一局棋局前左右徘徊。
他听见脚步声响未有任何回应，神情仿佛被拖入进棋局中而无法自拔。
叶一心则在门口停下脚步，而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军师，出了声说：“武爷，叶先生来了。”
武爷这才回过神，朝门口看去，连忙放下手中茶壶，大步向叶一心走去，脸上洋溢着恭敬的笑意，“叶先生来了，快请进！”
叶一心往前一迎，欠身回应，“此次上门多有叨扰，还望武爷见谅。”
“叶先生说的哪里话！”武爷身子同时前倾，伸出右手，五指并拢向上指向屋内，恭敬面容上的笑意收起而显得更为郑重，“您提前通知一声，必将扫榻相迎，夹道而欢。”
这时，军师连忙插了句，“叶先生，快请！”
叶一心点点头，也不在客气，大步走入到内，在棋局旁停下脚步，回头对武爷询问说：“武爷是在下棋？”
武爷直起身子，目光先是不经意间扫过军师眼眸，然后才回身走向叶一心，轻笑回应：“自娱自乐罢了，不知叶先生是否有兴趣手谈一局？”
“恭敬不如从命。”叶一心点点头，伸出右掌将刚才礼数还之，“武爷先请！”
“叶先生先请！”武爷说着，正要还礼，却被军师大步上前给托住了手肘，“叶先生都如此说，还是武爷先请！”
武爷眉头一皱，抬起头，见军师如刚才般面庞含笑，看不出蕴含何等含义，也无在多说什么，率先入座。
而叶一心也随之坐下，整理着棋盘上的棋子。
武爷正襟危坐，没有再做其他动作，看着叶一心整理好棋局，再用白布擦拭棋盘。
他眸光急剧轻颤着，瞳孔里是复杂的欣喜还伴随着预言又止的涩然，涩然仿佛滑动喉结，却并未能撬开口齿。
等叶一心做完一切，他轻抓起一把白子，手落于棋盘之上。
也在同时，叶一心手执一粒黑子，落于棋盘。
武爷轻笑摇头，手中白子还未展露就放回棋盒，欠身说：“叶先生先请！”
叶一心依欠身回礼，手执黑棋落于棋盘右上角……
同时，一旁的军师则为两人沏着茶，默默地看着棋局走向。
棋局过半，武爷深叹了口气，思索神情从棋盘中脱离，落于叶一心面庞而又满带疑惑，“叶先生棋风如此稳健，倒是让我深感意外。”
叶一心至始至终都是云淡风轻的神情，每一步都好似信手拈来。
“武爷说笑了。”面对武爷话音，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微笑摇头，“是您攻势太猛，我只能防之以待。”
武爷执子在指尖打转，犹豫片刻后，落于棋盘之上，方才又出声说：“万物皆有因果，不知是何故让叶先生如此？”
话落，他目光从落子处上翻至叶一心面庞。
叶一心看着武爷落子处呆愣了片刻，恢复如常后，迎上武爷目光，自嘲笑意浮挂嘴角，话音悠扬好似叹息般吐露，“轮回所致，不谈也罢……”
说着，他话音一顿，接着话风一转，“武爷气势如虹，胜百倍叶一心而尤有过之。”
武爷执其之手一颤，手中棋子脱落，掉落在地。
一旁军师眉头一皱，刚要走去拾起棋子，但被武爷摆了摆手制止。
他弯下腰，将棋子捡起，同时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对着叶一心摇了摇头，“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叶一心闻声微愣，手中棋子在桌上轻敲了三下，随之一笑而过，棋子落于棋盘之上，“如无所盈，安得广厦？”
武爷眉头一皱，脸上神情无奈而又摇头叹息，“广厦倾之，何所出处？”
“出而掩墟，顷拔而起。”叶一心毫无犹豫的落子于棋盘，目光没有跟随棋子而一直注视武爷神情，话音更是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外面的天更加灰蒙，透过门窗，在三人脸上遮了层阴翳，然又被天际划过的电光所照亮。
武爷叹息之声收起而浮现与眼眸，话音斩钉截铁地从口中而出，不再是之前般拖泥带水，“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叶一心见武爷没有在落子的意思，嘴角挂起淡淡笑意，“偏安一隅，其乐不已？”
“乐之所出在何？”武爷垂落下眸光，轻声喃喃，又抬头看向军师，喃喃之音变得坚定，“在乎广厦？”
“无欲何乐？”叶一心依低下头，把玩起手指棋子，嘴角笑意褪去而浮现于眸中，“喜不自知。”
武爷收回目光，落于叶一心面庞而又一停滞，连同话音也是如此，“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叶一心轻叹了口气，没有看向武爷，而是转头看向窗外愈发阴沉的天，“世世轮回，自古而至。”
同时，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响，将他的话音覆盖了些许。
武爷顺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不过看的不是天，是昏沉天色下的草木，“天道无常，替而代之？”
“替之奈何，又转而至。”
此时，细雨已经滂沱，本冲刷草木的簌簌声响，被密集的鼓点所遮盖。
“无言而为，安能永存。”
“过江之鲫，焉敢撼舟？”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叶弯如眉，一心长存。”
“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因道而至，退无可退。”
话落，叶一心站起身，欠身告辞：“多些武爷指点，叶一心受益匪浅，便不在打扰。”
武爷没有起身相送，目光看向军师示意，“阿伟，送叶先生！”
军师便送叶一心离开，武爷目送两人身影离去，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窗门。
他看着外面如夜般的天色，眸光伴随急骤雨露捶打叶片而急剧颤动。
没过多久，他听见脚步声响，还未见人，便出声询问：“是你将阴阳大人请来的？”
“嗯！”军师出现在门口，对武爷点点头，轻嗯了声。
武爷紧盯着他的眼眸，想要看出些异样，却只看到一滩缓缓流淌的溪水，随之轻笑摇头，“为何？”
军师垂落下眸光，避开武爷凝重神色，口中喃喃：“因阴阳大人对拆迁事件不闻不问。”
武爷刚放到口边的茶杯一滞，“你看这局棋。”
“您也知道我对围棋不是……”军师尴尬微笑，走到棋局前不明所以，“这局我看是叶先生输了。”
“你错了，是我输了。
防为虚，攻为实，在落一子我将片甲不存。
也是我错了，杀神还是杀神……
只不过……”
军师见武爷欲言又止，连忙疑惑地追问：“只不过什么？”
武爷摇了摇头，收回思绪，放下茶杯，闭上眼眸，对他轻声喃喃：“上善若水，抚舟不入，断不能溢，你要谨记！”
军师看着他平静面容上的安详，郑重地回复说：“钱宏伟定牢记于心！”
……
叶一心出来后没有离去，而是选择去看一看赵松修炼的如何。
赵松本盘坐在修炼，听见门外脚步声响，便起身开门，见叶一心逐步走来，立马迎了上去。
他在叶一心面前停下，目光注视叶一心眼眸未有避让，喊了声，“叶哥！”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与之前模样截然相反，对叶一心的问候极其自然，仿佛就是多年的好友般。
唯一有区别的是，他那双眼眸变得愈发深邃，深邃到看不出流露着怎样的神色……
叶一心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拍他的肩膀，“道黄了？不错。”
他真没想到赵松修炼如此之快，想当初他踏入道黄便花了半年时间，而赵松仅仅几天就已达到。
“叶哥！”赵松再次郑重地喊了声，道之玄气也体表流转而开，鼓发丝飞扬，压低的声线被浓重的怨恨包裹，“我现在能去报仇了吗？”
“道黄之境，玄气还未能出体，只体质稍强于常人，而你还刚踏入，根基不稳，在过些日子。”
“好！”赵松点了点头，没有在过多争辩，但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一心见他这番模样，眉头一皱，开口询问：“有事吗？”
“我听到了些声音……”赵松看着叶一心蹙起眉头，他神情便舒展开来，毫无犹豫地说，“北雀要跟武爷动手，背后好像还有五大家族的影子。”
话落，叶一心眉头也舒展开来，心中一松，原本以为赵松要反驳他。
“你现在能护武爷周全，无需担忧。”
军师刚挖来风天，五大家族就来这么一出。他虽然不知道赵松与北雀有什么矛盾，但是不会让北雀对武爷动手，要不然不会等到现在发难。
随之，叶一心离去，同时也与识海中的风老头沟通起来。
“我还需几人……”
“有修道体质之人万中无一。”
“你们就没有给我留些势力，为何四大家族都能传承至今。”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那还是别说了。”
“要说有，倒也是有。”
“快说。”
“我阴阳宗鼎盛之时，有四大附属宗门。”
“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