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大恨得雪
作者:月色寒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58

过了两日,苏佩听说洛阳发生大变动。原来阳球做了司隶校尉后,接到杨赐的儿子京兆尹杨彪举报说王甫让门生在京兆地界搜刮钱财七千余万,于是将正在家里休假的王甫和党附王甫由于日食正在自劾在家的段炯一起给抓捕了起来。

原来阳球为人酷苛,重申、韩法家思想,作尚书令时每每看到曹节、王甫奸虐弄权,便发愤:“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后来果然作了司隶校尉,而听到王甫党徒犯事,证据确凿,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时机。于是将王甫、段炯等人统统抓起来囚在洛阳大狱。

苏佩听得裴壮士安排的眼线收集来的消息,心下着急,情知阳球如此动作,定然是雷霆万钧,不待有朝廷谕旨便会将此干人等悉数屠戮,因此马上去找左慈,细细将段家和苏家的恩怨说明了,表示自己要用他所传的遁甲术到洛阳大狱里去。

左慈听苏佩说,便问:“你不是想手刃仇人吧?这样用法术来达成目的很伤阴骘,最好不要如此。”

苏佩沉声道:“我虽然身负若干法门,但是从来就没有使用过,正是因为如此。但此时仇人将殁,至少我要看看他的模样,我已经发誓将此仇不延及其妻子家人,甚至不延及操刀人,但若看此首恶死时尚不知有一桩血债在身无所交代,我实辜负父母生养之恩。”

左慈见苏佩坚持,于是便表示自己和苏佩一起去夜探洛阳大狱。

洛阳大狱在洛阳城内西南,苏佩和左慈进入时,运用了隐身之术。这种法术,需要利用时空、光影等种种条件,最是消耗灵力。狱中尽是待罪之人,均垂头丧气,受到严刑拷打的更是如此。段炯自是不同,苏佩和左慈二人见到他看其气质便知此人是经历过战场铁血洗礼的人。虽然在阳球的严刑之下伤痕累累,但其精神仍然很饱满。

左慈先放了个视听结界,然后和苏佩一起显出形来,如果在外界,就只能看到段炯躺在草席上的景象。

看到一个老翁和一个小孩忽然出现在牢狱里,段炯吓了一跳,但他马上控制住自己。冷冷地问:“何方妖异竟然到洛阳狱中作怪,还不快快俯首伏诛。”

左慈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苏佩走近前仔细看了看段炯,咯咯一笑:“此洛阳狱内的人,不考虑自己如何伏诛,倒关心起他人来了。段大人果然英雄了得。”

段炯见小孩答话而看来年长的老道人没有理睬他,有点搞不清状况地看了看左慈。左慈柔和地说:“段大人,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老道不过给你们创造点条件而已。”

段炯看看苏佩:“你是何人?”

苏佩昂然答道:“扶风苏不韦正是家父,本人苏佩!”苏佩想起逝去不可能再复生的父母,忍不住悲从中来,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熹平元年,你指使人灭了我苏家满门,你一定没有想到可能有漏网之鱼日夜惦记您老人家的安康吧?”

段炯看看苏佩,淡淡地说道:“原来是苏谦之后,我答应李皓要报此仇的,但是想不到还是有漏网之鱼,也许这就是天意。”

苏佩冷笑一声:“天意?你这样的人也妄谈什么天意。你不过略有武功谋略便如此嚣张跋扈,为建功不惜投入宦官门下做其走狗,为一己私仇便可动用公器妄行杀戮,你这样的人也配谈天意?”

段炯的脸色变了变:“老夫的事情还轮不着一个黄口小儿说三道四,你想报仇是吗?那就自己动手啊。”

苏佩忍住拔出带来佩剑的冲动,轻蔑地笑了笑:“我动手?我为什么要给一个濒临死亡的老狗一个痛快?如果我要想报仇,我尽可以去找你的后人,让他们生死不如!”说完这番话,苏佩死死地盯住段炯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从凶焰一直到凄凉,苏佩似乎看到了一个武将从意气风发到穷途末路的全过程。因为他早已发誓此仇到段炯死亡为止,他这番话自然是为了打击段炯的气焰,但段炯自然不知道苏佩真实的想法,因此想到妻小家人将为此遭受李皓般的恐惧,他的脊梁一阵阵地发凉。李皓辞世前他曾去探望,发现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变成一具恐惧折磨得空洞的行尸走肉,看在素日的情分上,他答应帮助李皓争这口气。但自己此时不再有力量来护卫自己的家族,而苏佩年龄如此小便有通鬼神的手段,想想其报复定然让家中老小寝食不安,他竟然生出一点悔意来。

看看苏佩悲悯地看着自己,段炯忽然想跪下来向此人哀求不要去打扰自己的家人。但这个念头一出来,马上给自己的多年嚣张跋扈的思维给否定了。他看看戴在自己身上的刑具,估量着和苏佩之间的距离,然后他猛力向苏佩撞过去。

苏佩看着段炯的眼神从死灰之色到发狠,知道他一定要做困兽之斗,看他用力撞来,自己轻轻朝边上让过,然后顺势在其身后踹了一脚,段炯收不住攻势,再加上刑具的羁绊,于是便滚倒到墙角才停下来。

苏佩冷笑一声:“猛兽就是猛兽,哪怕被缚住爪牙也还有伤人之心。幸亏我有点防备,否则就给你得逞了。那样要是后人提起来,一定会说段大人奋起神威,将寻仇之人格杀于牢狱之内,那样更显得你段大人勇武过人是不是?好机会转瞬即逝,段大人是不是很后悔自己的凶狠眼神泄露了自己打算?”

段炯倒在地上也不爬起来,索性仰面朝天愤懑地喝道:“虎落平阳,难免被犬欺!我段炯英雄一世,想不到还要受你这种鼠辈羞辱!你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我段炯如果哼一声就不是好汉子!”

苏佩冷哼一声:“人恒自污,然后人污之。你算什么好汉子?如果给先辈好汉听得此语,还不从地下爬起来用骷髅手来掐死你?党附宦官,贪赃枉法,排除异己,公报私仇,你扪心自问哪件事情你没有做过?我早说过我不助仇了断,取你这种老匹夫的命污了我的双手,而如果没有从你这里找到平衡我自然会去寻你后辈和家人讨平。”

段炯见苏佩如此说,过了半晌,才问:“以苏少爷你说,怎么样才算找到平衡?”

苏佩冷然道:“首先,你在家父灵前叩首谢罪;其次,我会斩落你的头发一绺代替你的头来告慰亡灵。最后,如果你能通过此次大限,如果你要寻仇,我们各凭本事。这样我便将家仇限在你一个人头上,而不去打搅你家人妻小。”

段炯见如此说,一下子爬起来,很干脆的说:“我都同意!”

苏佩取出准备好的灵牌,摆放好。段炯走上前,用很奇怪的眼光端详了灵牌上的“家父苏不韦灵位”几个字约一刻,然后痛快地跪下来:“你们苏家人都是狠角色。你苏不韦为父仇让李皓寝食难安,呕血而亡,你儿子苏佩又让我段炯叩头认错并割发代替斩头。可惜啊,你我不是先识,否则我们一定能好好结识一番,看来人事际遇不由人。”

苏佩见段炯说出此番话,一时无语。手中的剑微微一颤,将其散乱的头发中的一缕斩落在地上。也在灵前跪下祷祝道:“父母大人,你们的仇我只能报到这个程度了,杀机不可妄动,仇怨不可世代流传。”

段炯在旁边听着,眼睛灼灼生光,说不出话来。

左慈忽然说道:“外面有人朝这边来了。”

苏佩看看段炯:“你的大限可能到了,你过不过得去可能就是一、两刻的时光了。”

段炯带着刑具抱抱拳:“段某没有说,但是经此一遭,我已经暗自发誓出去了也不会再寻衅,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去罢。”

苏佩心情刚刚恢复平静,淡淡地说:“要过得去这一关才有可能说这种话,段大人保重。”

然后苏佩便和左慈重新施展隐术隐藏在一片暗影里。

来人是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面色冷峻,杀气腾腾。进了牢房先看了看牢房里的环境,看到苏佩斩落的头发嘿然笑道:“段大人原来喜欢自己撕扯头发?”

段炯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段炯喜欢做什么需要报告阳大人?”苏佩凭着句话推断来人正是阳球。而阳球不依不饶地追杀蔡邕让苏佩已经对此人留心,此刻才见到,自是有几分不喜,因为隐身的缘故,于是在暗处仔细观察。

阳球拿起头发来,仔细观察,忽然脸色变了变:“何来利器?请段大人老实交待。”斩落的头发自然和扯断的不同,阳球是个聪明人,自然注意到了。

段炯见问,默然不作声。

阳球忽然柔声道:“段大人知道我是如何发迹?”

段炯冷笑道:“你阳球如何发迹,何人不知?你本渔阳一地痞,不就是将侮辱你母亲的人悉数杀掉,然后举孝廉,自此平步青云嘛。这等事情有那么光荣?”

阳球忽然自失地笑道:“自然不光荣,如果你知道内情,那就简直谈不上光荣,简直就是无耻。因为他们连我母亲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何来侮辱?”

段炯大讶复大惊:“阳球你此次来,是要夺我命吗?”

阳球慢条斯理道:“我阳球做事,向来注重名,只要师出有名,杀几个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向来不喜欢留给别人翻身的机会。”

段炯冷笑道:“所以阳球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是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对吗?”

阳球道:“我本来还好奇你怎么有利器,现在不用了,因为我给你带来了这个。”说着,他拿出来一个药瓶。

段炯眼睛布满了血丝:“阳球你专横跋扈,我要见圣上分辨!”

阳球遗憾地摇摇头:“圣上很忙,没有时间管你们这等小人,所以才让我作了司隶校尉,你今天晚上必须死,因为王甫已经让我剁成一团肉块咯。”他咯咯一笑:“让你们平时如此嚣张,看看死了之后也不就是一团烂肉而已!我已经为你的家小准备好出路了,去朱崖洲的比景,那地方一年四季都很热,免却了太多衣衫的费用,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来人啦!”

阳球的声音在牢房里传出很远,一头的兵士急忙应声过来听差。

阳球将药瓶给兵士冷冷地指挥道:“段大人口渴,给段大人冲点蜂蜜水了,然后帮助他喝下去。”

看着段炯被阳球等人灌下毒药便自己去抓咽喉,痛苦地缩成一团,不听地抽搐,嘴里已说不出话,只是嘶嘶作响,一会儿口里吐出血来,再蹬了几下腿,便没有了声息。一个士兵用手试探,回阳球道:“他已经死了。”阳球道:“他是自尽,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众兵士都低着头:“是,我们来的时候他就自尽身亡了。”

苏佩看得脸色铁青,牙关咬得颧骨上都发白了。左慈在一边看着,连忙扯着他一起往狱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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