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者:与子偕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45

王泽以翰林学士的身份出知地方,又是执政外放牧守大郡,无论名声、资历与一般地方守臣都不可同日而论。都堂诸位宰执大臣与部院重臣相送自不必提,甚至江浙路诸司对他的到来也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沿途州郡纷纷在州界相迎,守臣率群僚设宴迎接。

王泽当然也不便拂了地方守臣的美意,反倒落个不近人情的名声,只要不太过分就一一笑纳,顺便品尝当地美酒佳肴,领略吴越美人的风情。

进入杭州地界,自然是有一番迎送,十余日不得安宁,王泽颇有些不胜其烦,但他还得需要这帮官员办事,免不了与之温言款之、笑谈阔论。整整一个多月他几乎没有视政,只是在杭州大小官吏的陪同下游山玩水,适逢九月、金秋时节、风和日丽、他游兴颇佳,大小官吏为自己能有与王泽共游的机会感到兴奋,借他心情大好的时机纷纷恳请他的大作,却被他一一含笑谢绝,才没有使他盗取他人诗作的愧疚。

王咏翎对于王泽一反常态的做作感到不解,他不相信王泽以执政出知杭州,仅仅是为了游山玩水、外出散心,但王泽绝口不谈政务,纵情与山水间的情景,让他不能不想到大宋国势趋稳,朝廷上下贪冕之心日盛,大臣渐无恢复两河之锐气。

当他在州衙大门不远的牌坊口下了马后,远远看到李墨涵含笑站在大门外向他望来,禁不住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为何王泽来时没有见到李墨涵,他可是王泽的机宜文字,身旁最亲信的人之一,迎接王泽时他倒是怪异未曾见到李墨涵,当时却也没有往心里去,此时咋见李墨涵凭空而出,在他身旁素有格物学神童之称的师弟聂讷,正向自己这边迎来时,在一阵愕然后,抛开随人快步迎了上去,口称:“这不是仲敏嘛!”

聂诺快步走到王咏翎身前,躬身作揖道:“小弟见过师兄。”

王咏翎扶起他,温笑道:“记得为兄上次为你等去行在饯行,你还未曾取字,一别快三年,仲敏还是如厮斯文洒脱!”看聂诺脸面微红,有点不好意思,他这才大笑道:“仲敏也是学究出身,缘何这般小女儿状,倒是像老兄前来迎你似的。”

聂诺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兄说笑了,大师兄正在相侯,师兄请。”

王咏翎这才快步走到州衙门前站立的李墨涵身边,深深作揖道:“弟见过大师兄。”

李墨涵面色和润地搀起王咏翎,温声道:“一别数月,不想又与云鹏在仁和相聚。”

“恩师到任月余,师兄何故姗姗来迟?”王咏翎起身后面带微笑,语带双关。

李墨涵眼神微晃,干咳一声,勉强笑道:“行在事宜须待打理,路上又有些耽搁,迟了些时日,前夜方才进府。”

王咏翎自然不信李墨涵的话,当然也不便说破,当下顺水推舟地道:“原来如此,可惜了、可惜了!”

“有甚可惜?”李默涵倒是稍稍愕然,不知王咏翎卖哪出关子。

“师兄不知,恩师到任后,由吴越佳丽陪同,便走杭州山水、饱览名胜,师兄两次前来杭州,事急事缓,错过了好日头,看来是恩师不愿师兄留恋山水,耽搁了正事。”王咏翎似笑非笑地调侃,但他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李默涵。

李墨涵怪怪地望着王咏翎道:“为兄不过是做些许书吏俗事,哪里有什么正事可言,倒是云鹏为天子牧守一方,交接文人雅客、享用一方美酒佳人。。。。。。”说着,忽然又放声笑道“既是云鹏为为兄报怨不平,那就等为兄闲暇之时,定要云鹏做陪,好好游览一番。”

“那是当然,只要师兄知会,弟当力行相陪。”王咏翎......

灿灿地一笑。

聂诺哪里会明白两位师兄你一言我一句,看似亲热、实为斗智的几个回合,见他们啰嗦不休、刮燥个不停,有点急噪地催促道:“师兄,恩师还在等候,你们还在这里刮噪不休。”

“你啊——”李墨涵与王咏翎二人,当然不会为这位对格物学形同痴迷,而不通世故的师弟计较。

李墨涵浅浅笑道:“咱们别再美酒佳人了,连仲敏都看不下去了,云鹏请——”

“师兄先请。”

州衙后院别具苏杭优雅风格,小巧精致的花园内,王泽坐在临池柳树下的青石上,目光平和地看着李墨涵、王咏翎与聂诺三人。

“子正涉身回易案,这是为师平日里对你等疏于教导,以至于子正误入歧途,所幸子正尚存一线纯良,陷的还不太深,否则为师亦无力回天。哎——想想长翼本就是大好的前程,竟然违令饮酒、殴打上官、以至于失去了大好前程,这两件事必须要门下子弟引以为戒。为师此番请郡固然为他事,但还是想亲自督导‘江右离孤’小学校中,你们那些小师弟的学业。”王泽谈吐间,脸面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李墨涵看得出来,这笑容背后的那抹苦涩。

王咏翎脸色沉凝、沉默不语,薛立的事情他倒是知道,当时他责备薛立糊涂,为了些许蝇头小利,耽搁了大好前程。当薛立的调任传到时,他还是大吃一惊,一个大县的县尉,被调到一个蛮荒五等小县当县令,他敏锐的感到薛立的结局不算太糟,因为很多人都为此罢官流放,参与回易的将吏全部斩首示众,薛立还能保留阶官,当然这全归功于王泽。

“行在与小学校中的女童不能仅仅习学女红,断文识字或不可缺,可这又缺少女师指导。”王泽似在自言自语道:“若是能得到名师指点,‘江右离孤’中这些女童或可有人出人头地、成为日后闻名的才女,但这需要书院的培养才行!”

由于王泽不断向他的弟子灌输男女平等的思想,李墨涵、王咏翎等弟子受王泽或多或少的熏陶,对于他的话也习以为常、不做大惊小怪,王咏翎甚至还有同感。他们知道,实际上王泽已经在这么做了,前年王泽亲自编写了三本专为‘江右离孤’小学校,收容女童做学问用的范本,遗憾的是没有合式的女师来教导他们。

“恩师是要创办女学?”王咏翎虽有同感,认为这些小女娃们应该得到良好的教育,却还是对王泽想要开办女子书院的意图,感到颇是吃惊,毕竟这是挑战传统势力,当然他个人而言是非常赞同的。

“怎么不可以,不仅要创办女学,还要创办一所专门招揽天下俊材的书院,也可以继续培养你们的同门师弟。”王泽面带微笑,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王咏翎。

“天下书院何其之多,恩师何须再另行创办!”王咏翎对王泽创办书院、招揽天下俊材有些颇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江右离孤’小学校出来的师弟们,再经过几年就可以直接参加贡举,何况新办书院面临师资、生员诸多问题难以解决,创办一所规模不大的女子书院即可。

“天下书院虽多,却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可言。为师想要创办的书院,不是为了皓首穷经一心只为功名利禄,而是培养真正做学问的人才。”王泽目光柔和地望着王咏翎,温声道:“难道云鹏忘了为师教授你等的算术、物理、化学诸多科目了吗?”

王咏翎怔怔地愣在当处,暗自惭愧不已,格物方面他的确不是材料,眼神不自觉地瞟了瞟聂诺。

王泽笑道:“仲敏年级虽小,却在算学、化学方面大有天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王咏翎在这些方面自知不抵聂诺万一,聂诺少年时就表现出非常的天赋,曾经几天几夜泡在室中不出,其研究出的一些功课,被王泽列为机密,连他们这些师兄弟也仅限于几人可以观看。他明白为什么王泽出知杭州要带聂诺回来,看来他的恩师是决心要创办一所标新立异的书院。

“书院就设在钱塘县凤凰山麓,初步先以‘江右离孤’小学校出来的孩子们为主,以其志向、兴致分科、培养可造之才。文渊你与杭州的工匠们商议商议,造个度支预算,选黄道吉日开工,工程进度务必要快,可以分期进行建设。对了——让你们的师弟全部参与,用他们自己的才能亲手建设这座书院。”

李墨涵静静地侍立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当王泽交代后才说道:“是——弟子稍待就办。”

“至于书院教习的事情还得细细筹备,我这也有一些现成*人选,不过还须要聘请一些当时名流高士来担任教习,也好让学子们领受百家之学,开拓视野,不要一心专究贡举之道、夫子之言。”

对于王泽的想法,王咏翎自然明白,他知道王泽骨子里对圣人之道并不以为然,只是选而用之,而不是尽心奉读,这是他自己认为不可取的。

“云鹏,李清照在你的治所何处居住?”王泽摸起一颗小石子投入池水中,‘噗通’一声、荡起一圈圈轻飘的波纹。<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