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鸣钟
作者:苹果核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54

星洲市燕子岭位于星洲市东部,因为其背山面海,环抱内湾,东部一处悬崖常年招引燕子筑窝,因而得名。燕子岭算是星洲市最为豪华的地段,其风景迷人,海景独特,气候宜人,豪宅云集,是大部分有钱人喜爱居住的地方,因此又叫富人区。

燕子岭帝景台八十八号,是一幢纯华夏式古典建筑风格的别墅,很是另类。红墙碧瓦,层楼巍巍,秀竹翠柏,占地甚广,深锁的朱红大门显得幽宁寂静,透过竹柏摇曳而出的灯光更添其神秘。与其外表的幽寂不一样,别墅内却是***辉煌,人声鼎沸,偌大的客厅竟然挤满了人。这些人有衣冠楚楚的,有不修边幅的,有中规中矩的,也有奇形怪状的。既有穿着时下最受欢迎的设计师刚刚推出的新作的年轻人,也有穿着唐装不苟言笑的老人。不过这些人却有一样是相同的,就是人人小手尾指都带着一个玉扳指,外画狗,内刻猫。

“铛,铛,铛”钟鼎三鸣,原本还交头接耳,尽情嬉闹的众人瞬间静了下来,各个正襟危坐,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幅庄严肃穆的神色,屋内顿时没有一丝杂音,可见这钟鼎的权威。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起来,朝四周拱拱手,道:“各位,三年一度的鸣钟门大会现在开始,大家都知道,我鸣钟门自上一代门主拓跋老门主过世以来,一直都未能决断出新的门主。”老者顿了一顿,说到上一代门主,大家都心有伤感。

沉寂了片刻,那老者又道:“老朽腆为门中执事,承蒙各位看得起,暂时担当这鸣钟门的总门主之职,主持这次大会。”

“什么暂时不暂时,陈老年高望重,你不做总门主,还有谁有资格做。”说话的是一个大汉,阿玛尼的西服,劳力士金表,脖间粗如手指的项链金光闪闪。

“大金,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虽然对陈老我也是佩服万分的,但我鸣钟门讲的是技艺高低,可不是谁年纪大就能做总门主的。”一个慵懒的声音飘忽而至,却是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人,之所以说他是人而不分男女,是因为他虽有喉结,却施妆插粉,肌肤白嫩,眼中媚态流转,声音忽高忽低,让人猜不住年龄也有些辨不出雌雄。

“阴阳柳,莫非你质疑陈老的地位?”大金冷笑一下。

“哟,哟,奴可没这么说,陈执事是拓跋门主钦定下来的,奴可不敢质疑他的地位。大金你可不要冤枉奴。”阴阳柳脸有戚戚然,好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俏目一转又道:“只是这总门主之位空闲了这么久也不是个办法啊,陈执事,不知奴说得对不对。”她不再称呼陈老,而是称呼陈执事,显然只是认可拓跋门主的任命,而非对陈老的才干所折服。

“呸”大金狠啐了一口,阴阳柳这番小女儿模样的做作让他作呕,他不再理睬这阴不阴,阳不阳的怪物,仰头一饮,喝干了杯中的红酒。

鸣钟门乃是先秦时期的鸡鸣狗盗之辈所创,因为鸡鸣狗盗几个字不甚好听,因此改名鸣钟门。鸣乃是由于鸡司职鸣晨之意,钟通忠音,乃是取狗忠心护主之意。鸣钟门内共分为三派,一是盗门,专司偷盗窃取之法;一是赝门,专司作假伪造之术;一是骗门,专司坑蒙拐骗之策。自上代拓跋门主过世以来,三门对总门主之位争夺不休,却是谁也不服谁,因此始终未有结果。现在阴阳柳这么说,摆明是又想挑起这纷争,他大金若是接口,只怕这会议又是没完没了了。

“阴阳柳说的也没错,自从总门主之位空缺以来,我辈中人群龙无首,导致我鸣钟门声威大减。前阵子,我遇到巫门的尚不喜,竟被他讥笑为爬爬虫。”一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愤愤说道。

“巫门四不,不喜不怒不哀不乐,就数尚不喜嘴巴最坏,不过我鸣钟门和他巫门素不搭界,他为何如此讥笑于我。”阴阳柳那细细的嗓音又响起。

“对,为何?”大金摸着金链子,附和道。鸣钟门内里虽然对总门主一位颇有争持,但对外还是齐心合力的,“巴元方,你快说,要是尚不喜说不出个丁卯来,我们三门将他的巫门的至宝全都偷光骗光,将他流传的秘籍宝典全都伪造一番,让他流传不下去。兄弟们,是不是。”这句话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众人轰然称是,摩拳擦掌大有现在就杀入巫门总坛之意。

“兄弟我当时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别看他巫门术法厉害,但我照样将他怀中的玉简偷了出来。待我将玉简朝尚不喜扬了扬,他脸色一变,要多难看又多难看。”中年男子不无得意的说道。

众人呵呵一笑,叫道:“好,巴巧手不愧是盗门双英。”巫门玉简是巫门中人的身份象征,就如同鸣钟门中的玉扳指一样,现在被人偷了过来,自然丢脸丢大了。

巴元方继续说道:“那时我笑道,‘尚不喜,你连自己的玉简都保不住,还有脸笑我。’哪知尚不喜接下来的一番话愣是让我半天没吱声。”

“什么话?”众人笑容一僵,齐声问道。

“他说,你们鸣钟门原本是条龙,在世界各地屡做大案而无人能破,十几年前巧施妙手将圆明园十二生肖金铜头从国外盗回几只,为我们华夏出了一口气,让我们这些九流门派很是佩服,提起拓跋门主,谁人不是竖着大拇指说一个好字。”

众人又是一喜,均感面上有光,心道,尚不喜这话说得倒也中听,只是不知他接下来又说了什么。

“不过,自从你们拓跋老门主过世之后,你们便像少了主心骨,这几年只剩下一些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你说没了主心骨的龙不是爬爬虫是什么。依我看,再过几年,你们鸣钟门怕是和那些欺负妇孺的小偷小摸没什么区别了。”巴元方转叙完尚不喜的说话,摇首重重叹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默然不语,鸡鸣狗盗自打诞生开始便自诩侠义,和偷鸡摸狗的行径有着天壤之别,想不到现在竟然被尚不喜拿来同作比较,心中不由大怒。可是这些年,鸣钟门确实只是小打小闹,再也无复当年盛况,现在被人笑作爬爬虫,却找不出反驳理据来,众人只觉羞愤难当,抬不起头脸来。

“大家要怪,就都怪我这执事好了,是我才能不足,导致大家蒙羞受辱。”陈桥捶胸顿足,打破了沉默。

当年拓跋门主雄才大略,领导鸣钟门蒸蒸日上,自然看不出门中执事一位的重要性,但门主一去,立即就显现了执事能力不足的弊端。只是陈执事虽然才能不足,但为人却是中正耿直,对门内也未恪尽职守。众人见他七老八十了还哭得犹如孩儿一般,须发皆占有唾液,也不忍心问责,皆是起身相劝,又是花了一番功夫。

“铛,铛,铛”钟鼎又是三鸣,陈桥已经端正了容颜,环视了一下业已端坐好众人,起身说道:“方才让大家见笑了,不过这会议要处理之事还未完成,老朽还得一尽职责。和往常一样,议程有三。一是三门业绩好坏,二是门中后起之秀,三是众人提议。不过今日老朽却打算额外添加一项,便是老朽对总门主一职如何定取已有了方案,希望大家讨论一二。”

陈桥扫了众人一眼,又道:“不知各位有何异议?”

前三项是老门路,自然没有异议。至于最后一项么,上几次会议,并非没讨论过总门主的职位归属问题,但是三门各有所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没能找到一个让大家都心服口服的公平决赛方法,因而总门主之争悬而未决。因此不知这次陈桥又有了什么好主意,众人心里都颇是好奇。

“既然没有异议,就议第一项,有请盗门先开始。”

鸣钟门除了总门主一位以外,其下三门各有其门主,盗门门主便是盗门双英中的左英席右山,正是那个穿唐装的老者。席右山站了起来,面有愧色地说道:“盗门这三年不才,共盈利一千八百万,没有什么建树。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潜入美国菲尔公司,成功偷取了他们为美国海军设计的重型燃气轮机图纸,不过却损失了两个好手。”盗门中人听到席老说及此事,不由唏嘘不已。

“席老太谦虚了,要知重型燃气轮机那可是制造航空母舰的重要环节之一啊,盗门这一举措当可为我国航空母舰的发展至少缩短五年进程,两位兄弟死得其所。”在座众人中自有识货之人,听到席右山如此说,免不得惊呼起来。席右山拱手拱,对刚才说话之人表示谢意。

“赝门”

“赝门这几年生意还行,共计四千五百万”想不到阴阳柳竟然是赝门门主,他娇滴滴地说出盈利,顿时引得大伙一阵赞叹。

“想不到这年头,赝品这么受欢迎。”巴元方摸摸胡子,颇是羡慕赝门的收入丰厚。

“那可不,现如今什么假发票,假证明的需求海了去了,若非我们恪守侠义,只怕盈利还会翻番。”假货要比真货好卖,在这唯利是图的世界中并非稀事,众人心知肚明。

“骗门”

“骗门今年最大的单子是通过皮包公司,从房利美成功贷到三百万美金。剩下都是小单,合计五千万。”大金呵呵一笑,他性格爽朗,出手大方,在鸣钟门中最是受欢迎,这么一说,下面顿时喝彩声四起。

“不错,共计一亿八百万,扣除善事捐赠二千万之外,剩余的便是大伙的茶水钱,各门门主自行分配。”陈桥的才干虽然不足以领导鸣钟门众人开创新局面,但对保持现有基业还是能做到的,取了三门交上来的账目,仔细核查了一下便分配妥当。他填写好收支总账之后,笑道:“这三年,各门可有什么青年才俊,后起之秀?”

席右山朝巴元方点点头,巴元方拍了拍身边的年轻人,站起来说道:“俗话说,举贤不避亲。我巴元方推荐我的外甥巴陵,他的品性我们已经考察过了,没有问题。手艺么,快赶上我了,年纪轻轻便通过了本门的巧手测试。”

“恭喜盗门又一大手诞生。”众人一听,齐声朝那年轻人道贺,巴陵人生得颇为俊秀,就是太过腼腆,被众人一贺,有些脸红不安。

“你们还好,我们赝门却是人才堪忧。作赝技术没几年的沉淀远达不到惟妙惟肖,以假替真的境界,奴看过不了几年,赝门就剩花落凋零了。”阴阳柳有些羡慕道。

“哼,能有我们难,你们沉淀几年便能出一人,我们呢,就算是考校几年也未必能信任一人”大金就是看不惯阴阳柳那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重声哼道:“我们骗门本来讲的就是尔虞我诈,因此心性考察之严格乃是鸣钟门之最,就算是通过了,也要提防他是不是日后为金钱所变心,你看看,这好几年了,就没见过新面孔。”

众人眼神一黯,心中都有些担忧,若长此下去,鸣钟门怕是越来越弱了。

陈桥轻咳了一下,道:“不知大家对吸纳良才可有什么高招?”

“高招称不上,但招数是有,但又和门规相抵触,不知是招数不对呢,还是门规需要与时俱进了。”阴阳柳笑道。

门规要修改必须要由总门主下令才行,阴阳柳这么一绕,问题又回到总门主之位上来了,不过阴阳柳的所说的却是实情,这几年鸣钟门所吸纳人数越来越少,一方面固然是人才难求,但另一方面也是以往的门规不仅太过苛刻而且又有些陈旧了。这回连大金都没有站起来驳斥阴阳柳的说话。

“陈老,你不妨先说说你的选总门主的方案,要是通过了,剩下的提议、招数这些都好定,如何?”席右山敲了敲手中的玻璃杯。

“对”众人对这总门主如何定取之事早已有所好奇,此时会议议程基本算是完了,自然催促起来。

陈桥摸着桌上的钟鼎,幽然说道:“大家都知道我鸣钟门有两宝,一是总门主的赤玉扳指,一是这钟鼎。”

现在鸣钟门中人大部分都不是新人,对鸣钟门的历史还是比较熟悉的。玉扳指是鸣钟门的身份象征,但地位技艺高低不同,玉版纸的颜色也不一样。颜色越是苍翠欲滴其代表的地位越高,不过总门主的那只却是另类,赤红如血,妖艳异常。而钟鼎却只知道它是从夏朝就开始流传的古物,具体有何意义倒是不知。

“拓跋门主过世之前,曾将这钟鼎的秘密告之与我。”陈桥摸了摸长须,泪光闪动,想是又回忆起老门主来。半响,陈桥又道:“大伙可知九鼎之说。”

说到历史,最过熟稔的莫过于阴阳柳,因为作赝一事,最是考究国学功底,当下说道:“九鼎乃是冀鼎、兖鼎、青鼎、徐鼎、扬鼎、荆鼎、豫鼎、梁鼎和雍鼎。《春秋左传》中曾说:‘夏朝将天下划为九州,州设州牧。尔后又令九州牧贡献青铜,铸成九鼎。事后又派选著名工匠,将各州的山川名胜分别画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更有传言说,得九鼎者得天下。”

众人狐疑的看了看桌面上的钟鼎,它乃是一个三足鼎,半尺来高,青铜而铸,表面刻画了不少线条纹理。不由疑惑望向陈桥,道:“这莫非是九鼎之一?未免太小了点吧。”

陈桥点点头,却不作解释,举起铜锤猛力一敲,“铛”声只叫了半句便哑了,众人骇然,陈桥竟然用力过猛,将鸣钟门的至宝钟鼎给砸了个窟窿,一时间谁也说话不得。

“陈老,这是怎么一回事?”大金连金项链勒住了手指都不觉,喃喃念道。

“大家眼前的这钟鼎是一个假的。”陈桥一言既出,众人哗然变色,堂堂一门至宝竟然是假的,传扬出去,那不被人笑掉大牙。陈桥扬了扬手,示意大伙安静,瞪着眼珠说道:“大伙可还记得劳山阳此人。”

“哼”席右山和巴元方两人一听这名字都是重重地哼了声,当年的盗门三英,就以左英席右山,右英劳山阳最为厉害,中英巴元方与他们相比还是差了少许。那时的劳山阳博学多才,被拓跋门主寄以厚望,曾是下任门主的有力人选,不过后来劳山阳叛逃出门,令盗门三英的称号变成了盗门双英,三英之称成为门中笑柄,如此奇耻大辱两人焉能忘记。

“听说他叛出本门之后便定居欧洲,近几年来销声匿迹极少露面,陈老为何又提起这叛徒?”阴阳柳翘着兰花指抹了下眉梢,似有别样风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先兆。

“因为他近日来到了星洲市,还对日前博物馆展出的展子虔的《游春图》动了歪主意,只是不知为何却失手了。”陈桥哼道。

“这叛徒还胆敢回来!他当我们鸣钟门全死了不成。”大金用力的扯了扯项链怒道。

“陈老为何不早说,我们一定要将他捉回来,以门规处置。”席右山面沉如水,但半白的眉毛不住的颤动,显然内心正压抑着怒气。

陈桥稍平复了下心情,又道:“钟鼎的真品便是被劳山阳偷去的。拓跋门主当年固然是因病而逝,但也是由于看错了劳山阳,致使本门至宝丢失,自觉愧对历代先贤而抑郁而终的。”说着说着话语间又有了泣声。

众人首次听闻这段隐秘,惊讶之余又是心中大怒,齐嚷着要捉拿叛徒。还是阴阳柳较为冷静些,问道:“陈老,莫非你的总门主定取方案和这叛徒有关?”

“不错,这叛徒前些年隐匿行踪,不好捉拿,但如今既然知道了他来了星洲市,哼,量他这次也跑不了。我提议,谁若是能从这叛徒手中拿回钟鼎,便是鸣钟门的下任门主,如何?”陈桥大声说道。

“好,骗门赞成!”大金站起来,摔碎了手中玻璃杯。

“好,赝门赞成!”阴阳柳冷冷一笑,一股子娇艳气息。

“好,盗门赞成!”席右山扬了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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