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伦西亚日暮时分的夕阳今日似乎格外地柔和，掩去了太阳而变得橘红色的云彩铺满了整个渐次被黑暗占据的天空，然而白昼的碧蓝依旧尚未退场却化成了深蓝，与黑夜做着最后的交接，放眼望去尽是穹黑深蓝相接的天际一线，显得极其地壮美。

凯恩换了一身衣服，穿过了钢铁后街，行走在香水区的帕文蒂尼大道上。这里处在塔伦西亚的中心地带，毫无争议的帝国商业核心所在，来自整个世界的奢侈品汇聚在香水区，以致于帝国各地的贵妇们身体上的香水味在此经久不息，香水区原先的名字也早早被人忘记，只有“香水”这个引人入胜的名词深深地刻印在帝国人的脑海里。

沿着帕文蒂尼大道而行，向着塔伦西亚中央的圣彼得大教堂行去就必定会经过裘可拉大街，这条长不过一英里的大街象征着伊格德拉西尔帝国无可比拟的财富，曾有文豪这么形容过裘可拉大街：“塔伦西亚是帝国最璀璨的皇冠，那么裘可拉定然是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琉璃色的街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点亮，给裘可拉大街洒上了一层迷蒙而又优雅的薄雾，两侧烫金的招牌则为这层薄雾镀上了华丽的气息。“宝拉的足袭”、“香奈儿之吻”、“狮鹫翎羽”这些响彻帝国的名字在裘可拉具现，即便是最桀骜的狂徒在如此沉醉的氛围中也会绅士起来。

帝国中有一句谚语：“真心爱一个女人，就应该给她买来裘可拉的戒指。”

凯恩目视前方稳步而行，在金碧辉煌却从来不失高雅人文气息的街道上安之若素，那枚银白色酷似手掌的徽章别在肩膀上，即便他穿着如同贫民，也无人敢于嗤笑于他。

因为那是兰泽斯特的徽章。

很快，凯恩走到裘可拉大街的尽头，一座威严高大的教堂赫然坐落在庞大的圣者广场上，数之不尽的信徒成群结队地匍匐在教堂的周围，神色无比虔诚地低声祷告着，向着最神圣的主倾诉自己心声。

凯恩稍稍驻足在广场的周围，看着难以尽数的民众，不管是上城区的贵族还是下城区的平民都平等地沐浴在教堂洁白的圣光中，清越的唱诗纯澈地回荡。

很明显，凯恩迟到了，晚祷早在第一声钟声响起时就开始了，而此刻晚祷已然将近末尾，凯恩瞥了一眼不远处好几个猫着腰的贵族，悄悄地跑进教堂，至于他们仿佛万人敬拜或是万人唾骂的举动根本无人在意。

凯恩抬着头一步一步地穿行在信徒之间，他看着这座凝聚了圣教一切权力象征的建筑，那华美的穹顶，那繁复的雕饰。

教堂以一种凝固的形式兀立于天地之间，象一座玲珑剔透的雕塑，象一座峭拔神奇的山脉。人们听着教堂悠扬的钟声，吟诵着经文，心里想象着上帝的光辉，祈福着命运的眷恋。，目之所及，尽是眩目的巴洛克式风格。高傲的就像是上帝的一根定位神针，虽然只是一件摆放在那里的模型。体积庞大而气宇轩昂，即富丽典雅又巍峨壮观。穹顶上耸然立起的金色十字直指霄汉，似要将上帝的光辉完全地显示在人间。

悠然走进教堂的凯恩一眼就看见祷告台上一个红衣金边的高冠主教在轻声念着祷文，微微沙哑却带着慈爱和蔼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在座的每一个人耳边。

凯恩顺势找了一个空余的位置坐下，低下头，双手拢紧贴在额头前，面无表情听着祷文。

“圣灵与我们的心同证我们是神的儿女。既是儿女，便是后嗣，就是神的后嗣，和基督同作后嗣。如果我们和他一同受苦，也是和他一同得荣耀。我想现在的苦楚，若比起将来要显于我们的荣耀，就不足介意了。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

听着主教的祷告，凯恩却抬起头望着主教身后巨大的十字架，象牙雕成的基督受难像就在他的背后，盯着基督低垂的眼睛，那怜悯博爱的眼神隔着滔滔人海也为之折服。

基督愿意牺牲自己去挽救其他与他不相干的人，那么号称侍奉主，继承基督的尘世仆人呢。凯恩耳边继续响起主教的声音。

“这爱是我们的主基督里里的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都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随之而来一片如梦惊醒参差不一的“阿门”。

当值的红衣主教缓缓地合上了厚重的教典，微微躬身，扶着他的权杖佝偻地转身消失在教堂中无数壁画的阴影下，教众们目送着主教离开，依次起身鱼贯而出，只剩下稀稀落落的身影依然徘徊在巨大的教堂里。

“有朝一日谁又会站在那个位置上。”

凯恩身旁一个负着手仰头看着穹顶浩瀚的《创世纪》壁画的男子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顺着他的目光，即使阴影摇曳在雄伟的穹顶下，亚当伸出手指触及上帝无限力量的手掌依然显得如此的震撼人心，反倒是朦胧的暮色为壁画添上神秘而崇高的感觉。

“反正不会是我。”凯恩低低地回答。

抬头看着壁画的男子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带有磁性的笑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教堂里，泛起一阵阵的回声，直引得尚在教堂内的教众皱紧了眉头，恼怒地看着这个在神的居所也敢如此放肆的家伙。

“万事皆允，万事可行。”男子扶着长椅的靠背坐在凯恩的身边，庄重地说道，接着用微带调侃的语气继续说道。

“也许这半年你经历了不少，也忘记了不少，甚至连族训都忘记了。”

凯恩双手叠在一起，支在膝盖上，目光向上。最后的审判中，最清楚的永远是洁白高大的基督。

“那我或许就不该回来。”凯恩头都不想转，低沉地回应道。

男子侧身严肃地看着凯恩，却在凯恩冷漠的表情中一无所获，或是如此，便足够了。

良久之后，男子拍了拍凯恩的肩膀，动作略显僵硬地环住凯恩，带着藏得很深的喜悦轻轻说道。

“欢迎回来，年轻人。”

……

从教堂拾阶而下，凯恩看着眼前低调而不失华美的兰泽斯特马车，两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黑色骏马安分地系着马缰，然而走遍四方的凯恩一眼就认出这是南方沼泽独有的黑血马，一种哪怕脚下是险恶的沼泽也能如履平地的马匹。若是单单如此，还不远足以让兰泽斯特侯爵马车的马缰套住。

每一匹黑血马都是在南方的大沼里与黑猛蛇搏斗厮杀长大的，一匹马的力量就足以让三个v级的剑士折戟沉沙。那么可想而知驯服过的黑血马是何等的珍稀。

然而价值千金的黑血马就这么系在一个侯爵的马车前。在半年前，同样的位置，则系着四匹天马。

凯恩不动声色瞄了喵马车的车轮，然后才登上了马车。无他，下意识思考逃生路线而已。

父子二人气氛冷静地彼此相对无言，除却听得马车辚辚而行的响声，竟是再无多余的声响发出，两人或是翻着文件，或是顺着车窗窥着昏暗的街道。然而那不约而同的余光相碰，将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等到马车停在上城区的桂冠街时，天色已经完全地黯淡下来，上城区刻意低落一些的灯火提供着柔色的光芒。

兰泽斯特侯爵府和这一代代的兰泽斯特一样，善于躲藏在阴影里，连府邸也无人敢于靠的太近，那高悬的牌匾有如达摩里克斯之剑深深地令任何一个人惴惴不安。

“欢迎回来，少爷”兰泽斯特的老管家卡尔森恭谨地躬身，在岁月的侵蚀下，这位身着燕尾服的银发老者依然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忠诚与礼仪。

对凯恩不管不顾地将父亲贝伦多甩在身后的行为，老管家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默默地跟在凯恩的身后，留下一级一级迈步的贝伦多。

“我会在书房等你。”贝伦多对着身影即将隐没在廊角的凯恩说道，自然而然地，带上了那一份威严的上位者气概。后者始终保持着恒定的步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一切如旧，少爷。”卡尔森一路引导着凯恩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恭声说道。

对于眼前这一位尽职尽责数十年的老绅士，凯恩没有吝惜自己的尊重，他浅浅地颔首致意：“谢谢你这么多天对我房间的打理了，卡尔森。”转身打开了房门。

“老爷他一直都很在意你，只是他不善于表达，少爷……”老管家终究还是忍不住对着已经反手关上门的凯恩说道，袅袅余音隔着房门，不得寸进。卡尔森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提着灯步履沉重地离开。

躺在分外宽大，柔软丝滑的天鹅绒羽毛床上，凯恩静静的看着窗外沉寂的景色，想起了几天前露宿在古树下的那一夜，初春的夜晚袭来的寒气无处可逃，不敢点起篝火的凯恩裹紧了斗篷也挡不住发颤的冷风。

就如同此时此刻一样，一点也不温暖。!!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