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大姐，请喝茶。”郑斌给饶佳云泡上茶。

“郑总，你不用叫我‘大姐’，叫我饶佳云就可以了。”

“饶大姐，我今年25岁，叫你‘大姐’是正当的。

饶大姐，我来龚岭矿有一个多星期了。我一直想跟矿上原来的中层干部谈谈心。今天找你来就是谈谈心，聊聊家常。

饶大姐，你先生在哪里工作？”

“县农机站。”

“你有几个小孩儿？”

“两个。老大是女儿，小的是儿子。”

“饶大姐好福气，一儿一女一枝花。都工作了吗？”

“老大在县医院当护士，儿子还在读高中。”

“饶大姐，这次把你的财务部经理的职务免了，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龚岭矿原来除了冯大德矿长外，还有两位副矿长，原来都是乡里的干部。按照郑斌与乡里的协议，冯大德和这两位副矿长都调回乡里工作。

郑斌买下龚岭矿以后，只免了饶佳云的职务，由何晴接任。其他的中层干部都没有动。

“我没有想法。我们反正是打工的，靠手艺吃饭，当经理也好，做会计也好，都是一样的。”

“哈哈，饶大姐，还说你没有想法，就听这话，你的怨气都要冲上天了。

饶大姐，你有怨气也是正常的，换做我也会有怨气。当个财务部经理和一个普通的会计到底还是有区别。

不过，我给你交个底，何晴不是来抢你位置的。

我在深圳还有生意，可能你也听说了，我以后还要建冶炼厂。

何晴是我正大公司的财务负责人，深圳的生意，还有今后冶炼厂的财务，她都要管。她不是龚岭矿的财务部经理。现在她来任这个经理，只是为了了解情况，熟悉情况，这个位置最终还是要交给你。

我接手龚岭矿以后，有一些新气象，你也看到了。

矿井的修复，设备的修复，在国庆节前差不多都可以完成。在国庆节以后就可以恢复生产。到10月底，或者11月初，我们的生产有可能恢复到地震以前的水平。

矿区的建设我们也在同步进行。我们除了办公生产建筑外，还要建职工宿舍，估计春节以后可以建成。到那时，我们会给你们财务人员留一些职工宿舍。

我听说你们财务人员加班晚了，不能回家，只有在办公室里面睡办公桌。我保证你们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以前，龚岭矿没有职工宿舍。财务部有些人住在县城，坐矿上的中巴车上下班。有时候要做报表，加班晚了，不能回县城，就只好在办公室把办公桌拼起当床。

“那要感谢郑总了。”

“也不用说感谢。以后时间长了，你们会看到我和冯大德他们不一样。他们可以说是乡下土财主，只想自己赚钱，从来不会考虑职工生活。”

“按郑总的意思，以后我们职工会有好日子过了。”

饶佳云刚开始很紧张，以为郑斌要跟她谈什么严肃的事。可是谈了半天，全都是一些家常话，并没有触及到她内心那个敏感的地方。饶佳云也就慢慢地放松下来。

郑斌也感觉到了饶佳云的变化，他知道饶佳云正在一步一步地落入他的陷阱。

“饶大姐，以后只要在企业里好好工作，就一定会有好日子。

饶大姐，你女儿有男朋友了吗？”

“有了。也是县医院的，药房的。”饶佳云掩饰不住的高兴，“小伙子很帅气，很求上进。”

“饶大姐，看来你们夫妻二人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很满意嘛。”

饶佳云笑笑没有做声。

郑斌仍然笑眯眯地说：“饶大姐，我们假设一种情况。

假设你被公安局抓了，坐了牢，你说那个小伙子，他还会跟你女儿谈恋爱吗？”

“你……你……郑总，你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被公安局抓了，坐了牢，你女儿的这段恋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我……我，公安局为什么抓我？”

“饶佳云，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公安局为什么要抓你吗？

公款私存，法律上会认作为nuo用公款。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财务，犯法不犯法，你不知道吗？”郑斌的口气十分严厉，

“饶佳云，你已经46岁了，再有几年就可以退休了。

像你这样做了一辈子财务的人，退休以后再找一份工作，没有一点问题。那时你可以拿两份工资，日子会过的很好。

可如果你要是被公安局抓了，坐了牢，你就会被企业开除，你的退休工资就没有了。而且你是有污点的人，出狱后你也很难再找到一份工作。你以后几十年的日子怎么过？

还有，你叫你的女儿和你的儿子，以后在社会上怎么面对其他的人？

自己的母亲是一个罪犯，这对孩子们是个多大的精神压力。”

郑斌给饶佳云的茶杯续上水，用温和的口吻说：“饶大姐，你喝茶。

你不要紧张，我说的只是一种假设。”

郑斌自己也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茶。

郑斌不说话，饶佳云也不敢说话。这种安静对于饶佳云，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郑斌一会儿黑脸，一会儿红脸，他要把饶佳云并不算坚硬的神经揉搓碎掉。

郑斌继续说：“饶大姐，你现在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会计，你有亲人，有朋友。

如果你真的成为一个罪犯，先不说那些朋友还会不会认你，就是你的亲人，他们还会不会认你？你的儿女还会认你吗？你的先生还会认你吗？

你好好想一想。”

“我……我……我……呜呜……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呜呜……”饶佳云低声哭起来，她被郑斌彻底击溃了。

“饶大姐，高会计是财经学院会计系毕业的，做了一辈子会计，她以前是国营大里山铁矿财务处的主管会计。你想一想你做的那些事，能不能瞒过她的眼睛？

财务人员有一句话，叫做没有查不出来的假账，只是看你是不是认真去查。

高会计在查账时查出了很多问题，我们把所有有问题的人都排了一个队。我们决定第一个找你谈。

我们认为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把第一个机会给你，希望你把自己的问题说清楚。我们可以内部解决，不把问题交给公安局。

当然，这件事的主动权不在我们这里，而在你这里。

是假设还是现实，一切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郑斌给饶佳云的茶杯续了一些水，她喝了几口茶，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交代。

从去年开始，就有传言说乡里想把龚岭矿卖掉，几个矿领导也就懒了，不怎么管事。

她就乘乱把矿上的公款转到自己私人账户上，这样可以得一点利息。不过她还是很谨慎，并没有把这些钱挪做其他用处。

她公款私存的钱多的时候有十几万，少的时候只有一万多。这一年多来她得的利息有5000元钱。现在她私人账户上的公款还有73000多元钱，她明天就把这些钱全部退还给矿上。

郑斌追问：“那利息的5000元钱呢？”

饶佳云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买股票了。”

“那你就把股票卖了，把钱还给矿上。”

饶佳云又哭起来。郑斌也不催她。

哭了一会儿，饶佳云平静下来，继续交代。

她有一个亲戚在云随市商业局工作。前段时间亲戚告诉她，云随市中心百货商场发行股票，而且马上要上市。他是商业局的，可以买到原始股，5元/股。

她亲戚说，这支股票一上市，你就可以翻倍的赚。他们当时动心了，就买了1000股。后来听说那个股票只卖4元/股，她亲戚赚了他们1000元钱。

所以现在她就是把股票卖了，也卖不到5000元钱。如果要叫他们赔1000元钱，他们现在也拿不出来。

郑斌也能理解，像饶佳云这样的部门经理，月工资只有200多元，他的儿子还在上高中，所以他们家也不会有多少存款。

“饶大姐，如果你能很好地和我们配合，我能够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饶佳云擦干眼泪，抬起头，乞盼地望着郑斌：“郑总，你要我怎么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