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中的最后一声铃声响了起来，许默合上手边的书，将水杯里最后一口水一饮而尽。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许默一个人。许默有点失望，有点无力，但是许默还想做点什么，不管是为肖紫还是为自己。

许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他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见办公室外面有个人影在鬼祟地不停晃动。

“张门庆！”许默朝着门外大喊了一声。许默只看到人影，没有看到具体是谁，但是许默能确定，站在外面犹豫的就是张门庆。

“老师，你怎么知道是我？”张门庆听到许默叫自己，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办公室，这下没办法，只好满脸焦炉地走到了许默身边。

“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肖紫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她来了可以直接拿走。哦，对了，你让我写的卡片我也已经写好了，你要不要看下？”说完，张门庆把一张写满字的卡片递到了许默面前。

“不用了。”许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相信你的能力，明天你自己给肖紫就行了。”许默摆了摆手，正准备离开办公室。

“老师，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老师再见。”张门庆对着许默鞠了个躬就准备离开。

“张门庆！”

“啊？！”

“你就真的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和我说了吗？”

“我，我……”张门庆支支吾吾地又站回许默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明天，过了明天，大概我们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见到肖紫了吧。能让我们想起肖紫的，也许只可能是偶尔看到李白手臂上的那条疤痕。说来也奇怪，肖紫当初都被搜出了手机，你说她怎么就还死不承认呢。你是没见到当时那情景啊，肖紫用刀指着自己的脖子，哭的悲痛欲绝，一边还在大喊‘不是我的手机响，不是我的手机响’。可是，有谁会相信呢？连我都不信。最后，那把刀就扎进了李白的手臂里。还好，李白没什么大事。不然，只怕肖紫要内疚一辈子的。”许默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张门庆此刻的表情。

张门庆把头低着，却把许默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张门庆把自己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咬着牙，才勉强不然自己看起来失礼。

“可是现在总算好了，肖紫承认了手机，承认了铃声，承认了一切。明天是她最后一次来学校了，你和别的同学说，都去送送她。毕竟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了。”许默说完，叹了口气。

“好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我也要下班了。”许默催促着张门庆离开办公室。可张门庆的身子就像僵尸中了符咒般僵直地站在原地。

“张门庆？”许默又唤了一声。

张门庆听见了，清楚地听到了许默的话。张门庆没有离开，又从口袋里把刚才那张卡片递到了许默面前。

“这是……”许默有点疑惑，看了一眼卡片，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老师，这才是真相。”许默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张门庆，接过了他手里的卡片。

卡片上写着这么些话：

许老师，实在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原本以为最多只是个校级处分能解决的事，没想到会闹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当我听到肖紫因此被退学，李白因为这件事动了手术，我真的很自责，很内疚。因为我才是那个手机铃声的罪魁祸首。是的，我也带了手机，两次都是我。当初所有证据都指向肖紫，我也就顺水推舟，可没想到……今天的一天，感觉像过完了我的一辈子。每分每秒，我都在遭受着良心的谴责。你让我帮肖紫整理东西，让我给肖紫写卡片，我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什么。前来两次进办公室，都不是为了借垃圾袋。原本，我都想说出实情。但是，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如今的局面，已经有点不受控制了。我害怕被惩罚，害怕被所有的同学鄙夷。对不起，我错了。

许默一字一句看完了整张卡片，怒气冲冲地把卡片往桌子上一拍，好大一声声响。可谁能想到，人高马大的张门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哭的伤心欲绝。

现在，许默也有点后悔，后悔自己的鲁莽，一开始就该接过这张卡片的。许默看到张门庆哭泣的样子，一反常态，没有心软，反而更加生气了。

“哭！哭什么哭！该哭的不是你！给我闭嘴！”许默“嗙！”地一声又拍了下桌子，嘴里还一边大声呵斥。

张门庆从没见过许默真正发火的样子，被许默这么一吓，立马收住了眼泪，从嚎啕大哭转变成了微微的啜泣。

“张门庆，从这件事上来看，你有两个很难让人原谅的性格缺陷！第一是做错了就往别人身上推，竟然还往女生身上推，简直不像个男人！第二是退无可退，承认错误之后竟然选择用眼泪来代替承担，简直不是个男人应该有的做法！”不管是对谁，许默很少会这么说话，会说的这么不留情面。

许默的骨子里是清高，甚至是孤傲的。他面对张门庆这样的表现，即使是学生，即使是家长口中所谓的孩子，但是许默从内心里就不耻张门庆这样的行为。但教书育人，诲人不倦，许默看了张门庆两眼，平复了一下心情。

“还好，你在最后一刻及时承认错误，倒也不是无药可救。”许默叹了口气，语气终于和缓了一些。

“老师，我是不是会被退学？”张门庆一边啜泣，一边小声地问了这么一句。

“是！”许默想故意吓吓张门庆，没想打张门庆这厮真是外强内干的主，被许默这么一下，又是眼泪鼻涕一大把。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弥补。”

“可以弥补？怎么弥补？如果弥补了，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被退学？”张门庆听到许默想网开一面，立马一把抹干净了鼻涕眼泪，眼神炯炯地盯着许默。

“弥补的办法就是……”

“许老师，你还在啊，我正有事找你。”许默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又从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传了进来。接着，一个肥硕的身影依着窗子一步步踱步走进了办公室。

“程主任！”许默打了声招呼。

“咦！这是怎么回事？”程主任看到满脸泪痕的张门庆，好奇地问了一句。

“程主任，你看。”程主任问完，许默直接把张门庆写的卡片送到了程主任手里。

张门庆一看，简直想死的心都有，心想着许大班主任这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再送一程啊。

“混蛋！我们a中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败类，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了，把他爸妈叫来，直接办理退学手续！”程主任看完，咆哮了一声，将卡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张门庆一听到程主任的话，原本擦干的鼻涕眼泪，又在他“哇”的一声之后全部倾泻了出来。张门庆这次哭的更凶了，哭声回荡在了整个原本安静的教学楼里。

“闭嘴！”

“闭嘴！”这次许默和程主任还真是有默契，同时对着张门庆吼了一声。张门庆也算识相，不到一秒的功夫，立马把鼻涕眼泪又抹了个干净。

“程主任，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吧。”

“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张门庆目送许默和程主任两个人走到了走廊里。就瞧见许默和程主任在那窃窃私语，不时程主任会皱起眉头，猛地摇头。再看许默，倒是轻松的多，全程脸上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最后，程主任皱着眉头，对着许默一摆手，自己反插着双手，气呼呼地朝走廊另一边走了过去。

“老师，我会被退学吗？”张门庆看到许默走进来，泪眼婆娑地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会也不会，就看你怎么做了。”许默说了句饶有意味的话。

“怎么做才不会被退学，老师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做好的。我保证以后考试不作弊，默写不偷看，课后不抄作业，上课不睡觉。”张门庆把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做出了个发誓的样子。

许默惊讶地看着眼前站着的张门庆，心想这货原来才是“五毒教教主”啊。

“就做到这些，以为就能完事？”

“老师，你就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简单，明天肖紫来办退学，你把她劝回来就行了。”

“老师，这还简单啊，肖紫那个人你还不了解。她要是知道是我陷害她，不把我打死已经算好的了，我再去劝她别退学，她怎么会听啊。换成别人倒是还有可能。”张门庆一脸丧气，向许默表达了自己的苦衷。

“要么两个一起留，要么一起走。”

“老师，这不……”

“好了，今天我累了，就这样吧。”说完，许默关掉了办公室最后一盏亮着的灯。张门庆紧缩着眉头离开了办公室。

这是惩罚也是机遇，至于张门庆能不能做到，那就要看他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了。

许默走在路上，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脖子，看了看手表，朝着医院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