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独乐亦众乐
作者:不成熟的稔      更新:2020-01-16 19:32      字数:6029

七夕节,总是期盼,但当他真正到来时,洛云觉得真无聊。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感受。

七月七日,这个时间其实非常的好。于农人而言此时正是麦收已毕,早稻收获入仓,而冬麦还不需种植的真正农闲时刻。田地丰收,仓有余粮,人们有闲,时节又是正好。再加上七夕节的爱情背景,这真正是一个需要好好欢乐享受的节日。

一大早程沐就被李成林和李坤他们叫走了,在洛云无限向往企盼还有幽怨的眼神中村中的同龄人们勾肩搭背,一路嬉笑欢愉的下山去了。无聊的躲回床上想要睡个回笼觉,却怎么也睡不着。起身从衣橱中找出娘写的《云山志》翻看着解闷,及至日近当空,梅姨进屋来找人,这才发现洛云竟还没穿衣起身。忍俊不禁的上前轻轻揪着洛云的耳朵,梅姨看出洛云的兴致不高,略一想就知道这是不能出山心里烦闷。一脸好笑的催促洛云起身,准备让他跟自己一块去凑个热闹。

梅姨所说的热闹当然就是女孩子们的事。说回来七夕节就是女性为主体的节日,女人们的节目也就比男人们丰富的多。不过洛云觉得自已一个男人不适合凑到女人堆里跟着玩闹,所以一出门就挣开了梅姨的手,招呼一声带着小幽、震岳往山上去了。梅姨在身后叫了两声,见洛云摆摆手头也不回,也就随他去了。

洛云一路闷着头来到后山,在溪水中洗了把脸,犹豫着是进山去玩还是再沿着溪水到上游去游逛一番,散散心就回去。想了半晌,觉得没什么游兴,记起上游溪水边长有很多果树,觉得到那里去呆一整天也好,至少饿不着。想到就做,洛云举起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短促的呼哨,召唤越跑越远的两头老虎回来。这一手还是跟四叔学的,那次偶然见四叔能用口哨指挥他家养的猎犬,羡慕的不得了,缠着四叔好久才学会了。不过洛云体弱气短,只能凭一口中气,所以吹出来的比较短促,而且不够清亮。但也算有自己的特色了,对着小幽和震岳练习了好久才让它们明白自己吹口哨就是叫它们回到身边。

一路沿着溪水漫步向上,很快来到一处壁立陡峭的石壁前,溪水由上至下,如同高屋建瓴,虽只得一束,但却势不可挡。水流下端的青色纹石早已从中裂开,且裂痕还在持续向下蔓延。洛云在这小‘瀑布’前驻足观赏一阵,直到水汽渐渐染湿了薄衫,这才转身经过一片花丛,从一侧的山坡绕道上了瀑布上方。这里有一个不到百米方圆的小水潭,水潭中央就是泉眼,泉水颇温热,但离温泉的水准还差一些,不过夏天在这里嬉水定然十分舒服。且或是因水温的原因,潭水附近草木茂盛,果树林立,犹如一片天然的果园。树下繁花似锦,一派悠然美景,让人流连忘返。

自从上次和沐儿发现这里,洛云就很是喜欢,曾想让人在潭边盖一座木屋,搭个草棚,无事时就来此游玩。洛云觉得这样优美的环境才是一个隐居的‘高人’所渴望的。不过今年寨中事物繁多,想为自己一人享受而盖木屋显然是不可能。但洛云也不急,明年也好,反正这地方又跑不了,他算是占定了。至于沐儿说此处多猿猴、野兽,这种事影响不了他。

时令虽已入秋,但此处却不见任何草木萧瑟。林中野果更是多有成熟,细瞧去,茂密的枝叶间不时窜起一只猿猴,在林间穿梭取食。洛云在潭水边一颗光滑的白石上坐下,脱下鞋袜,挽起裤腿,将脚伸入潭中,闭上眼睛躺倒在石头上。感受着泉水从地底涌动上来,一股股温热的细流拂过脚心,穿过指缝,熨帖着小腿。仰天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懒劲上来,洛云连眼睛也不愿意再张开,耳听着水声、风声、草木声、猿啼鸟鸣声,纷纷扰扰间却更觉山间幽静,天籁在耳,心已睡去。

不知时光流逝,突然有湿热的水滴在脸上。洛云被惊醒了,身体却连小指也不愿意动一下,但身周的声音却开始不断传入耳中。林间不断传来小幽和震岳的尚显稚嫩的吼叫声,还夹杂着猿猴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嘶叫。本以为是小幽和震岳在捕猎惊动了猴子,但刚听一会,洛云就忍不住眉头一皱,好像不是捕猎,似乎是老虎和猴子打起来了。

十分不情愿的睁开眼睛,一脸慵懒的撑起身子,扭头向果林间望去。果然,原本偶然能见的猿猴已经成群聚集在五六棵树上,粗略看去也有将近二十只,皮毛或灰色或黄色,体型也是大小不一。有些就像后世动物园常见的细胳膊细腿的瘦小猴子,有些却是四肢强壮,体型也比普通猴子大一倍。洛云对这种灵长类的人类近亲,没有任何研究,分不出他们的品种。但看的出他们成群结队倒是很团结,三五只一起蹲在一个树枝上一起向下面的震岳扔果核、石子。这情景让洛云想到了人类捕猎老虎时应该就是如此。

记得有故事说猫是老虎的老师,唯独没教会老虎爬树。洛云确实没见过老虎上树,不知道这话对不对,也一直没想起让小幽和震岳来验证一下。不过平日在家两个小家伙爬他的床还是爬得很顺溜的,然而此时,震岳在树林间不断奔跑跳跃,闪转腾挪的躲避着猿猴的攻击,假如这样的反应还能说是在洛云意料之中的话,那小幽的表现就是惊艳了。当洛云捕捉到小幽的身影时,呆愣了好久。

谁说老虎不会上树?一只老虎或许不会,两只老虎可能也不上去;但这两只老虎中要是有一只非常聪明的老虎,那……上树真不是问题。只见那几棵大树间,一道黑影不断在树枝间蹬踏跳跃,敏捷的好像一头猎豹,那些树枝上的猴子被迫的只能不停转换阵地,或者躲到树顶上去。而震岳之所以不断的跑跳,就是为了追赶小幽的动作,老虎像猫,似乎一点也不怕在高处跳落。每当一棵树上的猴子跑光后,小幽就一跃而下,奔向下一棵树,想要上树时,不需攀爬。小幽和震岳同时跃起,小幽在上四肢在震岳身上一个借力,扑到树干上,毫不停顿的继续蹬踏跃起直接落在树枝上。两只小老虎就这么撵着十多只猴子满树林跑,跑的近时,猴子就停在离洛云附近的树上。刚才惊醒洛云的水滴就是猴子扔出的石子溅起的。

惊叹了一句小幽不愧是天生异种,这黑老虎确实有它不凡之处。感叹完了洛云也顿觉好笑,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两个未来的山林之王还真就跟一群猴子较上劲了。又看了一阵,发现两个小家伙一点不觉得累,小幽也不是光追逐,间或有猴子反应不及真的被他扑下了几只。但却没有咬死,根本没那个功夫,震岳在猴子身上重重的一踏让它暂时爬不起也就算了。洛云算是看出这两个老虎真的是在玩闹了,仰头望天,发现自己真的睡了很久,太阳已经挨着山巅了。晾干了脚,穿上鞋袜,洛云冲着林间打了个呼哨,两个小老虎听见哨声同时停了下来,小幽从树上一跃而下,领着震岳跑了回来。一群猴子突然没了追兵,傻乎乎的在树上愣了半天。

待两个小家伙来到身边,震岳吐着舌头直接扎进了水潭中,小幽在洛云身边跑了一圈,洛云看出他也已经是满身汗水,忍不住呵呵笑着看着它喝了几口水最终也是忍不住跳进水潭洗了个澡。

“你说你们两个,没事跟一群猴子闹什么。好了,别玩水了,喝饱了就快出来,赶着回家呢。”

洛云带着两个老虎再次顺着溪流下山去了,那群猴子几乎是夹道相送,惹得小幽和震岳不时冲着它们吓(读贺)叫几声。洛云看着好笑,却不知这群猴子心里却是存着让他们多留一刻的坏心思。因为,它们的‘救兵’就快到了。

洛云不知道两个小家伙和猴子闹了多久,当然乱糟糟的也看不出猴子跑掉过一只。而他此时带着小幽和震岳的退让也使得他和真正的秦岭之王见面的时间晚了半年多,在后来意识到这点时,让洛云惋惜不已。

回家时已是掌灯十分,天空中明月黯淡,似乎也知道今晚最耀眼的光芒不属于它。不同往日此时山村中的幽静。今日家家户户的女子都在各家院中摆起了供桌香炉,桌上摆着茶、酒、水果以及各家女子做的‘巧食’。拜祭天上星宿也就是牵牛、织女双神。相约而聚的女子们,皆穿着各自最漂亮的衣裳,装饰着各自亲手缝制的饰物或娟帕,对月祈祷后,就开始‘穿针乞巧’。五色线在朦胧的月光下要来回穿过七孔针,端的是要看谁家更心灵手巧。前些时候练习许久,就看今夜一搏。认真比试过后,胜者自是欢喜不已,余者也是相互勉励,不一会就又嬉闹起来。随之又是一番祭祀祈祷之礼,如那豆蔻少女心思单纯美好自是乞求手巧,或有春意萌生的乞求得一如意郎君;已成婚者则是乞子,子女双全的则是乞家人幸福。

于灯火光影边缘悄然走过,洛云眼望耳听着不断传来的女子欢笑声,觉得今日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走到家门前发现家中一片漆黑,纳闷许久才记起早上梅姨说过,今晚全家一起去四叔家吃饭。懊恼的拍拍额头,转身带着两个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小家伙又往来路走去。惹得不明所以的震岳站在家门口叫了好几声,就是不愿意再跟着走了。

低头看看小幽也是两只爪子压在他脚面上,仰头睁着一双夜里发出淡淡绿光的眼睛望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洛云也饿啊,可是今天要是不去四叔家,以后被四叔教训且不说,就是进了家门他也弄不出饭来吃啊。看看两个撒娇耍赖就是不想走的小老虎,洛云只得弯腰将小幽抱起直接搭在了自己瘦削的肩膀上,又走回去把震岳也依样搭在另一个肩膀上。

“嘶——,真沉!明天开始你俩减肥。”咬牙切齿的说着,自从两头老虎开始吃肉,洛云就没抱过它们,现在这重量简直快压趴下他了。一步一喘的来到四叔家,老远看到人影武叔就迎了出来,看到洛云的狼狈样吓了一跳。未等开口询问,闻到香味的两个小家伙就挣扎着直接从洛云身上跳了下来,跑进院门找吃的去了。

耳听着院中响起的一声声惊呼,洛云却无心理会,抻了抻腰,活动了下被两头老虎压麻的双臂。咧嘴冲着武叔嘿嘿笑了笑。

武叔无语的摇了摇头,开始看到洛云扛着两个小家伙还以为它们在山里遇到猛兽攻击受伤了,看这样子是没什么事。“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你梅姨之前都问了好几遍了,我说了不用担心她也不听,要不是被四嫂拖着去族长家聚会去了,早就把这一家子人赶出去找你了。”

洛云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山里不知不觉睡过了时辰,回来时又遇上一群猴子和两个小家伙闹着,走的慢了。”揉了揉咕噜噜叫的肚子“武叔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你啊你,也就你敢在到处是豺狼虎豹的大山里睡觉,换了别人还不早被狼叼了去。快进去吧,你四叔把好肉都给你留着呢。”武叔宠溺的责备一声,拉着洛云进屋去了。

***闹不提,节日过后。七月初十这天,洛云起了个大早,叫着提前回来陪他的沐儿出门溜达,到处串门子。不过几位要好的堂兄都还在外面忙着‘相亲’,就是已经成婚的大堂兄李戡也趁此机会带着妻子出去赶个庙会,陪着妻子回娘家看看。年龄小的玩不到一起,洛云和程沐在捞了一把零嘴后想了想决定到张老爹家看看。说不定张老爹在家无聊,一起商量着还能做些新鲜玩意呢。

来到张老爹家门口,这才看到张松、张林哥俩竟是已经回来了,此时一家四口正坐在院中。张老爹蹲坐在一个木桩子上,嘴里叼着跟不知道什么树的嫩枝条,身前一块光滑水亮的大青石,正一下一下的磨着自己刨木刀。两兄弟在一边来回瞎摸,这收拾收拾,那摆弄摆弄,没个正事,一看就心不在焉的样子。洛云很熟络的推开院门,张口就问道:“呦,张大哥、张二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已经寻到中意的女子了吗?”

听到洛云的声音,张老爹一家人这才看见洛云和程沐,连忙起身给两人让座,张大娘道了声罪赶到伙房去烧水了。这一家人平日都是喝凉水,这山上的清泉倒是干净,从没有喝拉肚子的。知道洛云喜欢喝茶,但这茶叶也不是每家都有的,但直接拿凉水待客就显的不敬了。

待所有人都落了座,洛云把问题又问了一遍,和程沐一起好奇的看着兄弟俩。其他人可是都还没回来,难不成这哥俩这么快就找到目标了?

只见张松一个一米九多的昂藏大汉迎着洛云的视线竟然脸红了,手不自然的搔着头发,脸上嘿嘿的傻笑。直把洛云雷的浑身一震。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这媳妇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这副德行,将来要是真进了门,你是不是连爹娘都能忘了。”张老爹拿出叼在嘴里的枝条挥手照着张松的脑门就是一下,张松倒是没觉得疼,但还是收了德行,老老实实低头坐着。旁边张林更是一句话不敢说。

洛云一看张老爹的样子不是真的生气,也就呵呵笑着恭喜了两句:“张大哥能找到中意的是好事啊,以张大哥的忠厚性子哪还能娶了媳妇忘了爹娘。不知看上的是哪村的姑娘,张老爹你这没赶紧趁热打铁,把这亲事订下来?”

“刚才就琢磨这事呢,他们哥俩也是昨晚刚回来。也是这憨木头傻人有傻福,在庙会上碰上‘挤神仙’的,恰巧出手救了九峰村的一个女娃。张林……倒也不急,明年在说吧。老汉这正合计着托族长找那九峰村的熟人打听打听这女娃家的情况,托个媒人给说合说合,要是成的话就赶在年前把这事办了。”张老爹说完就又低着头咬那个枝条,他琢磨事儿的时候有这个毛病,洛云开始以为他喜欢树汁的味道呢。

洛云看张老爹的样子恐怕还是心理没谱,张松虽然和人家女方看对眼了,但这女方父母要是不同意也是白搭。唉,说什么也得帮张松娶上这媳妇。“哈哈,那我过不了多久岂不是就能喝上张大哥的喜酒了,洛云先道一声恭喜了。”看着张松一脸幸福的傻笑,好像今天就娶媳妇了一样,洛云也忍不住好笑的在心里说了句‘如松柏般地憨直汉子’。转头看着一直没笑过的张老爹,儿女结婚也是父母既开心又发愁的一件事啊……

“张老爹不用忧心,节前二叔就发下话来了,各家但有订亲婚嫁喜事的,族里必定倾力相助。一会不妨让张大哥把那姑娘的姓名家室告诉去告诉族长一声,也好早日把事说下来,晚了说不定还被别家抢了去。纳彩、纳徽之时,礼不妨重一些,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张大哥。但有需要帮忙的,张老爹只管言语一声,洛云只盼能喝上张大哥的喜酒。”看张老爹的样子还有些犹疑,洛云环顾看了看这院中的众人:“咱们这李家寨马上就要忙起来了,大伙还指望着张老爹做的吊塔修水库,将来用水车浇地呢。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待明年张林大哥再娶妻成家,张松大哥说不定就让张老爹你抱上孙子了。这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张老爹还担心什么。”说完,洛云很是老成的拍了拍张老爹的肩膀,拍完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这动作这么不合适,不禁有些脸红,扭头一看院内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洛云不禁红着脸拉着洛云急急忙忙告辞走了。

走在山路上程沐跟在后面看着洛云:“云哥你刚才……”

“刚才的事忘了吧,别提了。”

“可是……”

“沐哥你想过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妻子吗?”洛云叉开话题。

“没想过,总觉得那事离我还好远。”

洛云闻言不由会心一笑“沐哥你放心,梅姨跟我说过这事,我将来一定帮你挑个好的。就是大家闺秀有难度,至少也得是个小家碧玉,不会读书作诗的咱都不要。”

“唉?!你明明比我还小几个月,我娘怎么会跟你讨论这种问题?”

洛云转过身一脸得意的看着洛云摇了摇手指:“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年龄问题,而是为人处事的问题。再说了梅姨为什么不能跟我说这事,我这家将来还不得你来管,你要是找个黄脸婆回来,我将来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程沐却是满脸的愕然:“大家都是男人,我找什么样的媳妇关你什么事啊。还有,我为什么要给你管家,你自己管干嘛的?”

洛云却是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这么说简直太伤人了,难不成你有了媳妇就不要兄弟了。我管家,我懂吗?我这家业要是越来越大你不给我管着,难不成想都扔到水里打水漂?”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