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岁月，如今几何，何以蹉跎。

中操场两旁早已万籁俱寂，通明的灯火不复从前的绚丽，干燥的空气里仿佛能听到心跳和呼吸。

张德帅一众人趿拉着步子跟在张奇斌身后，这一幕好比之前众人出来的那会儿，只是现在看上去更加疲惫了。

宿舍楼房表面上的合金字体在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几个铿锵有力的大字鼓舞着战士前进，当张德帅抬头望向它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激发着他生命的潜能，疲惫的感觉一扫而空。

“好了，进去早点睡吧。”

上了楼层，张奇斌招呼大家回各自床位睡觉休息。突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喂，是谁啊，怎么有一股老坛酸菜的味道？”

“不，肯定是哪家的醋瓶子翻咯！”

迎面扑来的馊味令人作呕，在狭窄的走廊过道上持久不散。在走廊上走过的人脸色丰富多彩，或乌青，或发白，或汗如雨下，总之毒气入体无人能敌。

张奇斌闻言皱了皱眉头，即将迈入房门的步子停了下来，折身回返。

“逼叨什么呀！还不快回去睡觉，难道还有人想再练会儿？”沉着一张大逼脸，张奇斌的卖相足以吓哭襁褓里的娃子。所以，还未等张奇斌走近，这帮小崽子们已经一溜烟跑进了宿舍。

“对了，那个谁，张德帅。就是你，你待会儿先把行李搬到我房间来，睡我上铺。”本想快速远离这个恶魔的视线，没想到居然被盯上了。“哦……”张德帅无力地应答着，身心疲惫的他早已心生不起任何抗拒的意念，能够快点睡上一个好觉那是极好的。

走进房间，屋内一片黑暗。听着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张德帅犹若入了雷区，交替不停的九天之雷难以平息。哎，这帮兵娃子们白天里绝对没少受苦。

屋内很暗，张德帅凭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小心翼翼的，害怕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吵醒了大家。其实，张德帅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提着旅行箱的拎手，静静地走出了房间，此时的张德帅就像一条独孤的小虫，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而天敌就在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看着。离开了大房间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睡在一个恶棍的上铺是多么的不愿意，想想心情都变得不美丽起来。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认清了现实的残酷让张德帅变得不再踌躇，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在无人注视的环境下毅然进了房间。

推开房门，屋内同样是如雷般的呼吸声，而张奇斌坐在最里侧的床位上，一张病态的面容在手机荧屏的照射下显得那么的憔悴。

张德帅默默走上前，轻轻地将旅行箱放下，脱了鞋子踩着床梯一步一步稳稳地上了床。

“哎呦，妈呀！你这味儿也忒馊了吧。”张奇斌捏着鼻子，不停地扇着周围的空气，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保证了事物的真实性。

张奇斌那一脸嫌弃的表情让人心中很不舒服，可张德帅也不好反驳，因为那股脚丫子味儿他自己闻了都难以接受。

但是，难以接受归难以接受，能够熏着张奇斌的话那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于是，张德帅喜滋滋地扒下了袜子，悬挂在床的护栏上，还是靠近张奇斌脑袋的那一头，作为回馈他为孩子们辛苦劳累了一晚上的礼物。

做完了一件好事张德帅的心里暖洋洋的，慢慢地躺在了床的另一头，想着待会儿张奇斌时刻享受着那股酸爽的味道欲仙欲死的时候，今天这体力活儿也算是没白干。

迷迷糊糊总在半梦半醒之间，神神游游让人回忆美好从前。轻轻地合上眼，张德帅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熟悉的地方，那个天堂。

梦中的世界鸟语花香，鱼游虾戏，勾勒出一幅美丽的水墨，高山流水，小桥人家。

在梦中，隐约显现出一双熟悉的手，那是一抹冬日里的残阳，摩挲着近日间逐渐消瘦的脸庞。梦中的虚影逐渐凝实，妈妈那张温柔的脸还是那样的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种莫名的忧伤。

张德帅双手搭在了贴着脸颊的手上，幸福的感觉充斥心头，似乎在这多彩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双手。他静静地捧着这双手用脸摩挲着，幸福着。

……

“嘀~”一记悠扬的哨音响破天际。

“哄哄哄……”宿舍里有过一阵骚动。

张德帅揉揉眼睛，使劲地眨了眨，好让眼角酸痛的感觉缓解一些。撑起身子，扫视一周，发现战友们都在穿衣套袜，摆弄着晚上刚发的挎包和水壶，甚至有几个已经冲向了门口。

“吓！”张德帅一个激灵，迅速套上袜子学着他们一样摆弄好挎包水壶直冲门口，心中暗暗忖度，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股人流从宿舍大楼里涌出，犹若湍流中快速游动的鱼群。顺着人流，张德帅被挤在了末尾，在前方有着一阵风儿吹来，带来了炎日里最充足的汗味儿。

天边的月牙儿隐约可见，在这深夜里有些捉摸不透。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随着一声厉喝，杂乱无章的队伍整齐规划起来，一个严整的方队俨然出现在了皓月之下。

张德帅有些紧张，看来这会儿是遇上传说中的紧急集合了。他跟着大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有多少的不标准。

地基是如何的敦实，排面就有如何的整齐，都是技术活，容不得半点瑕疵。理应如此，却有例外。

排面好像是那么的平整，从正面看好似一道人墙堵在身前，感受着浩浩荡荡的气息，让人心头一震。侧面的感觉也只像看到线头那般，无法弄清这条长龙的尽头有何许。可是，有一双脚尖透了出来。

迷彩在月夜下更为黯淡，但这没有遮掩住它的身影。在一排整齐的平面上有着一处微微的凸起，不像刺，更不像树皮上那细微的褶皱，有点像泥土间游走的蚂蚁，突然间的惊醒。

月夜下的灯光格外明亮，只因为那双迷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