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天大典的在场人员已被兰陵查问，无奈一无所获。好在五族那些老顽固们暂时无暇顾及他这边进展，因为石国的采办执使林青，已经带着新官贸第一批货物，接近了艺石城。

‘蜂雀’前两日将消息送来，兰陵便已知晓。声势浩大的官贸队伍一路扬沙掠尘，他心里担心起来。

果不其然，五族大佬们听闻石国竟带来五百箱物资，紧张得不行。传令要一箱箱、一件件查验，详细记录。

以往商贸行查验，不过比对详单，按比例抽查。这次，明显是在故意为难。

林青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将商队暂时集结城外整修，独自来到普光兽坛找兰陵商量对策。

“兰公子，这么个查法，非得耽误好些日子不可。若是他们再故意挑些毛病，没有十天半月，我怕是出不了这艺石城。徒大人特意交待，遇到问题需找你商量，你看这。。。”

兰陵皱起眉，“徒湖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做出点成绩？也太过冒进了！”

林青听他这么评价，有些惊讶。说白了，兰陵不过是徒府智囊宾客，再得徒湖器重，怎的说话如此放肆。林青是个直脾气，想分说一二，可出行前徒湖一再说明要对兰陵礼待，便压抑了冲动，客气回道，“新属初建，内外阻力不少，若是无特别作为，难免为人诟病。徒大人也是考虑再三，才定下了第一批货品和数量，只是轻视了艺石的阻力。”

逐金钱利益与逐权位利益者或许还是不同，兰陵对官场风云不甚感兴趣，比起徒湖要面对的困境，他更喜欢与艺石这些固守陈规的老顽固打打交道。至于林青此人，看得出是个耿直正义的性子。

兰陵嘿嘿笑道，“你们上下级关系刚刚建立，倒是挺维护他。”

林青急道，“徒大人知遇之恩，林青感激不尽，不过是听令行事，兰公子这话若是让别人听去。。。”

“好了，好了，我这个人喜欢开些玩笑，你别介意。不过这批货物。。。”

“兰公子可有办法，再与五族各位商量一下？官贸文书已派人提前送往羽国，若是不能按约定之期到达，不仅有损石国颜面，更会让徒大人难堪！”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次支持跟国殿合作的，都是五族中的年轻首领。那些老顽固虽然答应了，心里可是不情愿的。再去求他们也于事无补，那些年轻首领怕也找不到什么法子再替咱们说话了。”

林青心惊，“这！这可如何是好？！”

“正途走不了，总还有旁门左道可以用，你可带来了货物详单？”

林青递上，“带来了，还有几件样品我也一并带来，兰公子你看，可有破解之法？！”

说这，他便摊开几件精巧货物。精雕锦盒中，装着绝美晶石镶嵌而成的新竹竹笔装。麋皮毡子更是一层层裹起五色琉璃宝石做成的纸镇。还有各色碗器、挂饰等，皆是精巧细致，小心包裹。

兰陵思忖后，说道，“林执使，我看你这次带来的人不少，在下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

“兰公子放心，徒大人交代了，到了艺石城但听兰公子安排便是。”

“那好，那就请大人吩咐手下。。。”

兰陵在林青耳边窃语一番。

林青不住点头，“在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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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石城的商贸场，设在一处便门不远，终年往来商客络绎不绝。

这里交易的都是大宗商品，官贸、私贸分开通道。跟城里华艳精美、锦衣玉食的氛围不同，这里客栈接待的大多是车夫、镖夫，老板们进城谈商，他们则在这肆意豪饮，爽快畅然。万千驹兽、峰驼扎堆在一起，走在路上不时臭气熏天。可偏偏，这便门一角，才是艺石城中货物、财石流水最大的地方。城里的外表富贵，却都需踏过这铜臭污浊。

石国的官贸队伍大张旗鼓走入了这道便门。

艺石商贸行的行长关重心，早就等在那里。

另他诧异的不是石国的庞大物资，而是林青递上的详单，竟是与情报不符，只有不过两百箱。

“听闻此次护送货物的是石国新上任执使，却没想如此年轻有为。”

“关行长夸赞，林青愧不敢当。”

“在下听说。。。当然只是听说，石国此次带来的货物足有五百箱之多。怎的，林执使，只拉来两百箱入城？”

“关行长消息灵通，在下佩服。确实五百箱，只是数量巨大，这两百箱比较要紧，由在下先行办理通关。剩余的，过个两日，由副执使监督入城。”

“这。。。”

“关行长不必担心，两批货物，尽管按照五族规矩查验便是。徒大人交代了，不可让贵城为难。”

“既是如此，那好！”

林青礼节有度，未有遮掩之意。

两百箱货品简易分类，整齐堆放在箱中，虽都是精美奢华之物，却没有特意包装。关重心觉得奇怪，可一想到这么大批货物短时内集结起来，想必林青经验不足，忽略了一些细节也很正常。东西运到羽国，稍加修饰包裹，还是可以卖上价钱。

关重心依然命令商贸行的人逐一记录清点，只是数量、品名、品相都对得上，短短两日就已全部检查完成，倒是让人意外。因找不出阻拦的理由，关重心只能收了税，盖了印，任其离去。想着另外三百箱定是有些问题，林青才推迟进城，后面再查就是。

林青前脚顺利出城，奂文莱便拉着剩余三百箱货物进了城。

关重心猜得没错，这三百想确实有问题，打开一看，竟是令他傻了眼。

除了一百箱实实在在的货物外，其余两百箱装的全是包装用的锦盒、缎面、毛皮等物。详单上，只简略地写着‘包帛用物’。

奂文莱干脆进城找个高档客栈，打算好好休息几日，让商贸行随意查就是。他们倒真是不眠不休查了几天，两百多箱的锦盒空无一物，关重心扑了个空，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番。

可再有怨愤，最终还是盖了通城商印。

一出城，奂文莱立刻快马加鞭，不需时日，便能赶上林青的队伍。

而五族这边，竹篮打水的消息很快传到几位族长那里。寻云和君漠彦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此事津津乐道，还特意邀请兰陵到丰色石居一聚。

兰陵赶到时，寻云也喝了不少酒，畅言道，“兰兄弟，我那些叔伯平日做事刻板陈旧，最讲究规矩章法，你这种乖张野路子，还真是让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哈哈哈。。。”

“寻大哥这话，兰陵不太明白呀。”

“哈哈哈，现在也没有外人，兰兄弟就不要装了，那五百箱货物，是你给石国执使出的主意吧！”

兰陵见寻云并不在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是跟年轻人好说话。”

君漠彦也觉得此事颇有些意思，笑道，“兰兄弟，自从认识你，便发现你智勇双全，高人一等啊！哈哈哈。。。”

他与寻云对视一眼，默契地端起酒杯敬向兰陵。

“寻大哥、君大哥过奖了，过奖了。”

闷骚之人的谦虚之道。

寻云开怀道，“哈哈哈。。。不仅智勇双全，还如此谦虚，我果然没有看错！”

“没看错什么？！”兰陵好奇。

“没看错，你就是配得上族首之人！”

兰陵震惊，“寻大哥，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寻云突然严肃道，“兰兄弟，我不是开玩笑。虽然我尊称苗尔一声族首，但却视她如同胞妹。想来当初因我优柔寡断，险些误了她的青春年华。作为兄长，我是真的希望苗尔能觅得一个配得上她的知心人！她对你，那是跟别人不同的！我看得出，苗尔她。。。”

“寻大哥！”兰陵突然站起，“那只是因为山洞中与君漠青一战，我曾救过苗尔！她对我感恩而已，是你会错了意！”

“兰兄弟！我同苗尔是一起长大的缘分，自然比别人更了解她一分。她对你怎样，难道你看不出来嘛！”

“我！。。。”

“你身世清白，能力不凡，与苗尔又是生死之交，你！。。。”

“寻大哥！不要再说了！我还有，还有未尽之事，恕在下，不能领你的这份好意了！”

“兰兄弟！”

“寻云！”君漠彦劝道，“你今日喝得多了，有些事缘分未到，就不能强求。兰兄弟不是说了嘛，还有未尽之事，待他了结私事，此事再提不迟。”

寻云酒意阑珊，哀叹一声，“哎！苗尔她生而为五族，我是真不愿看到她，因这连我曾经都想放弃的责任，错过了！。。。”

兰陵大大地饮下一口酒，神色暗淡说道，“是我，配不上族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