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康嬷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更新:2020-03-16 19:58      字数:3417

嘉善公主往崇德殿拜见皇帝,说话之间,皇帝开始猜疑起嘉善公主与李绸,是否暗生情意。嘉善公主有意无意之间,打消了皇帝的猜疑。

皇帝心情暂时服帖,想到她适才所求两事,说道:“你说的两件事,皆要出城去办。如此,恐引来宵小窥测,安危难测。”

望月撒赖道:“不是有三百禁卫吗?何人敢如此大胆,不顾命来?父皇,儿也没有亲戚往来,只在禁宫与皇城来往,可是憋闷。父皇,你就当是让儿出城散心,可好?”

皇帝听她说得可怜,想想也是:她在京中没甚亲属,为避嫌隙也不与世家交往,也着实百无聊赖。

对她笑道:“朕也是国务繁忙,国中民人也无娱乐,来年定办几场盛会,与民同乐。”

说着,他沉吟片刻,对望月说道:“月儿真要出城,你府中禁卫不可全出。如此,朕将金吾卫中,再抽调五百,护卫你出城去。”

望月瞠目结舌,默然片刻,道:

“父皇,禁卫与金吾卫中军士,皆是身负上乘武艺的好手,以儿看来,用不了这许多,杀一只鸡也用不了这许多牛刀。这般浩浩荡荡行在路上,恐有人说儿骄恣,有言语伤毁。若要出动金吾卫,儿看三百绰绰有余。”

皇帝被她自贬的比喻逗笑,又听她说道怕有言语伤毁。

嘉善说怕人言语伤毁,皇帝想起襄阳侯和九皇子不知被何人挑唆,竟在京外到处散播不利月儿之言,颇为可厌。

皇帝想到这一节,便应了她只出三百金吾卫,加上她府上禁卫出动一两百,也有四五百。

皇帝想着,叹道:

“北燕国灭,陈朝除此心腹之患,多赖月儿再三言诫,朕才如梦初醒。如此大功,不能昭告于世,不能数功论赏,朕也为月儿抱屈。

“区区五百金吾护我儿出行,我儿还要畏前畏后,怕人讥讽。有些人,手也伸得太长了。”

望月听皇帝口中的“某些人”意有所指,赶忙大义凛然道:

“父皇万万莫要如此说。儿陈说燕国利害,不过是为父皇分忧,想跟父皇见证盛世王朝。儿衣食无忧,难道为这几句话,特意向父皇夸功请赏不成?

“父皇不必为甚封赏挂心。儿只愿父皇长命百岁,见太平盛世长久,便是得了最大封赏。”

圣德帝听了,果然喜笑颜开。说有多罗国进来几只仙鹤,让她带回公府,放在园中玩赏。

还说不必嫌卫士太多,他自会惩治那些兴风作浪的口舌罪人。

与圣德帝分别,望月回昭明宫与皇后一处。

皇后与她说起她的娘家冯氏。

算是皇后幼弟的冯蝉郎,被冯希之夫妇耗费巨大代价,赎买出来。往后却不能在京中居住,还不知被牵到何处过活。

还说起许久不见的杨昭仪,杨昭仪原本与皇后交好,而后来渐渐与皇后疏远。

杨昭仪膝下唯有一女——和亲燕国的崇安公主。燕国已经灭亡,崇安公主与她所诞两个儿女,却杳无音讯,说不清是死是活。

杨昭仪只这一个女儿,几回对皇后哭得死去活来。听昭明宫中苏嬷嬷说,这杨昭仪几番想求到嘉善公主这里,都被皇后千方百计拦下了。

杨昭仪一心只为女儿,冯皇后何尝不是为了女儿?

嘉善公主再能左右帝王心思,也不可滥用皇帝的宠爱,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

既然苏嬷嬷特意提起,冯皇后便趁机嘱咐望月,杨昭仪这档子事,她不能随意兜揽,以免自找麻烦。

……

这日回到公府,已是宵禁时候。

皇帝送她三只多罗国进贡的仙鹤,她临出宫前,命随侍的桂圆跟鸣苑的值官,请教了豢养之法。

一回府中,桂圆忙张罗人去安排,将仙鹤放在后园阁楼前的池沼中。

望月回到宜安居,听玉容说了一桩怪事:

“康嬷嬷前些日子,便有些犯腰疼病。公主说叫她好生歇一歇,再出来领差事,这老嬷嬷硬要强撑着当差。

“今日从揽芳阁的楼廊往下走,不知怎么腰上突然发疼,不妨就失了脚,踩空崴了脚,小丫头扶她不及,眼见着她翻了几个跟头,从楼梯上一直摔下来。

“这老嬷嬷摔得浑身是伤,稍一动弹,浑身疼得说不出,怕是还伤到内里,外头请来的皆是男医,也不曾仔细看过,开的药也用了,没觉得怎么好……”

望月皱眉问:“康嬷嬷多年纪了?”玉容回想着,拿着指头掐算,回道:“五十有一了。”

这个年纪在她看来,还不算老;然而在此间确实不年轻了。古代妇人受苦更多,难免老来病躯更是磨人。

她想一想,命玉容派人去将戚神医请来,一同随他去看看康嬷嬷的伤情。

到南面小院里找到康嬷嬷的屋舍,看见床榻上康嬷嬷的情状,望月着实吃了一惊。

康嬷嬷面颈上的瘀伤破损,看着已经触目惊心,再见她身上青紫处处,瘀肿团团,还有碰不得的胸背腰腿等处——伤得着实不轻。

这老嬷嬷见公主,还想行礼,然而实在不能成礼,望月忙叫她不必多礼,安生躺卧着。

她不过稍微动一动,立时疼得汗如雨下,虽然勉力克制着,痛苦的□□一声连一声。别人稍微碰一碰她,她便抽气呼痛,简直死去活来。

望月跟帐外听着的戚神医打好招呼。

她和孔余一道,仔细检查康嬷嬷身上,将康嬷嬷的表症,一一描述给戚神医听,又询问康嬷嬷到底哪些地方疼,又是怎样疼法,云云。

反复问了许久,这戚神医凝重对公主道:

“皮外之伤,倒是无妨,只是听殿下描述她的伤状和感受,恐怕康嬷嬷伤了肋骨。若真如此,万万不能动弹,一旦断骨刺伤内脏,华佗在世,也难挽救。

“老夫开些外敷内服的药,嘱她静卧安养,万万不可乱动。饮食先只用稀食,其余事宜,老夫私下再来细说。”

望月听了,也是心生恻隐,康嬷嬷这回可要受罪了。

好端端,叫这老嬷嬷受这大罪。

说起来后园揽芳阁,本是她命人去收拾的,因着天气暖了,以后可去游玩观赏。

康嬷嬷见别人忙碌,她积极地揽下此差,不想竟使他遭此祸事。

她嘱咐玉容、招娣,除了日常侍候康嬷嬷的两个侍女,再派两个健妇侍奉康嬷嬷左右。需要搬抬扶坐之事,尽由她们来弄,一应所需药材,尽捡上好的给她用。

安排好这些事,玉容又来禀报,说她盘问康嬷嬷摔跤时随侍的侍女,别的确实未见有何异常,就说康嬷嬷突然捂着腰,“唉哟”一声,紧接着又失了脚,那侍女说她不及扶住康嬷嬷,就眼睁睁看她摔下去。

玉容说,服侍周、康两位嬷嬷的侍女,也都经过考验重重挑选上来的。不至会故意谋害康嬷嬷。

望月想了一想,说道:“今日太晚,翌日天明,去揽芳阁查探一番,看有无异常。”

安排好这些,望月颇觉筋疲力尽,只想昏昏睡去,却想到李郎君必是还在等她,连忙往他寝房赶去。

李绸这时,已在床榻上拥被而卧。

望月疲惫困倦,干脆也褪去锦鞋,就在李郎君身侧躺下。絮絮与她说起今日之事。

说起崇安公主,也是难免心有戚戚。当初皇帝为平定晋王内乱,特以三位公主和亲几方胡戎之国。

她这几位和亲异族的阿姊,竟无一个能得善终。嫁在顺国的敬和阿姊虽无消息,想来在异国也是苦挨岁月。

想想她自己的婚事,虽然比不得庆丰、保龄、郑阳,比崇安等几位阿姊,却是好了太多。

她对李郎君道:“我在公府之内,既无胡搅蛮缠的公婆姑叔要敦睦,也没有凶蛮残暴的丈夫要顺应。可说是自由自在,为所欲为。我既知足,也惜福,心无所恨。郎君不必太过意。”

李郎君是靠坐在榻头的,听她如此说,他脉脉温柔地看着她,伸手给她扒拉了两回头发,将她的手牵着放在掌间,一时也没有说话。

静静地感受自己难得的安心。

他牵着她的小手,听她有一声无一声地,跟他说着话。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说话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呼吸声。

他慢慢倾斜着身躯,凑近她的身前,听见她细细的呼吸声,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李绸干脆命嘉善的随侍,褪去公主的衣袜头饰等,去准备公主明日的衣裳用物等,今日且叫她就在他这里睡下。

他被小内侍搬抬着,又去更衣一回。

阒寂的夜里,户外春风飒飒,窗前竹影凄凄,沙沙的风拂竹叶之声如梦似真。

李绸一直半梦半醒,睡得不稳,也许是因嘉善今夜在他枕畔,共他入眠。

他太珍惜这难得一回的共眠。

寝房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她睡得很沉。

她的绵软的清浅的呼吸,似乎带着煦风春草的芳香,轻巧地丝丝缕缕地钻入,钻入他的耳朵和肌体的孔罅……

他翻过身来,侧对着她。模糊的白色月光,在她颊上摇曳着斑驳的碎影。

他缓慢地伸过手去,将她的锦被往她颈间敛了敛,只有极细微的摩挲声,不怕会吵醒她。

她模糊地呢喃了一声,身子忽然侧转,卷出一股湿热的汗气,蓬茸的毛发,直接扎在他的肩前,忽又将她一截光裸的小臂,晃悠悠搭到他的面颈上。

他莫名惊了一惊,浑身都紧绷起来,身上热血奔涌,通体都热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