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仁是商贾出生，家里亲亲戚戚一大堆，可那些小孩儿都皮的很，沈文涛怕薛小妹搞不定被欺负，便将目标定在了韩旭这边。
韩旭家是军需处的，他有个表弟今年十二岁，沈文涛见过几次，还挺规矩的，就是没有出国的打算，对于英文应该是没有补习的必要。
权衡了一下，沈文涛捏碎了一个花生壳，轻描淡写抛下一记重磅炸弹，“你跟他说，只要他学好英文，我就教他打枪。”
“嚯，我没听错吧文涛，你居然用这个来交换？”高美仁惊得手里的酒杯都掉了。
在龙城谁不知道沈文涛在军校里号称百发百中，想跟他学开枪的人多了去了，韩旭的表弟就是他的崇拜者之一，这个诱惑也太了。
别说学英文了，就是吃英文书都有人争着报名。
不止高美仁如此感叹，韩旭也惊讶不已，“文涛，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我表弟学英文，你们在挑选间谍人选吗？”
沈文涛瞥他一眼，径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没有，只是有人拜托我替她找一份英文家教兼职。”
这句话更加勾起韩旭和高美仁的好奇心。
“什么人居然能让你下这么重的承诺？”
“是少琪。”沈文涛隐去他送手套的事，只是简略讲述了两次见面薛小妹对他态度大变的事实，“少华不在了，她一个人支撑家里的用度，在医院值班太辛苦，我就想给她找份轻松点的工作。”
在座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了然。
这不是可以八卦的事情，沈文涛对薛少琪的感情不是能用男女之情形容的。
韩旭和他碰了下杯子，一拍桌子应了下来，“行吧，等我明天去和我叔叔说，他要是知道你肯教我表弟开枪得乐疯了。”
沈文涛被他的语气逗乐了，也和好友开起了玩笑，“正好让我看看你教的成果如何，是不是在偷懒。”
韩旭有些懵，高美仁却已拍桌笑起来。
在欢闹声中，他们都不禁为沈文涛高兴，这一年来他的自我束缚他们都看在眼里，如今的沈文涛竟然都会开玩笑了，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韩旭的表弟叫韩昶。
沈文涛领薛小妹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表哥那里听说了一些这位家教老师的事迹。
当然了，他人口述的事实多少会和真实情况有些偏差，韩旭是沈文涛的朋友，在对她同情之余，多少有些偏颇，略有微词。
韩昶一本正经的问好倒是让薛小妹多了几分紧张，笑容也不自觉带上些拘谨的感觉，“你好，我姓薛。”
“薛老师，我从前只学过半年的英文，底子不太好，希望您可以教的简单一些。”韩昶将预先准备好的课本递上，“这是以前的老师留下的，您可以看看。”
“哦，好的。”
她看书的时候，韩昶便看着沈文涛笑。
沈文涛叹了口气，怕自己再留下去这孩子肯定没了学习的心思，便起身告辞，“少琪，那我先走了，韩昶就交给你了。”
“好，文涛哥再见。”
“老师，我送文涛哥出去。”
韩昶匆匆给薛小妹说了一声就追着沈文涛出去了。
韩昶一路将沈文涛送到门口，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文涛哥，你真的答应教我打枪吗？表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骗我呢。”
他的个头还不到沈文涛的胸口，沈文涛蹲下身子和他平视，掐了下韩昶还肉肉的脸蛋，“是真的，不过你要好好和薛老师学英文，不许闹她，不许欺负她，更不许告诉她我作为交换教你打枪的事情，知道吗？”
“这些表哥都跟我说过的，文涛哥就放心好了，薛老师这么漂亮，我肯定不会欺负她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行了，快进去。”
离开韩家时是下午三点，说好的是补习到六点，这附近距离薛家略远，沈文涛便找了家书店进去看书，等着薛小妹补课结束。
韩昶的底子简直差的让薛小妹不忍直视。
一个下午三个小时，他光是记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就花了两个小时。
薛小妹出门前忍不住又转了回来，拉住了送她出门的下人，“抱歉，我想问下，你们家小少爷将来是打算去哪个国家留学？”
她很想说，如果不是去用英文的国家，不如放弃吧。
那名下人一脸莫名，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啊，我们小少爷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
“什么？不打算出国？”薛小妹脸色变了变，“那他为什么要请我来教英文？”
“那是昨天表少爷过来说希望老爷给小少爷请一个英文家教，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少爷根本就不打算出……”
“韩九，闭嘴。”
来自身后韩昶的冷声呵斥，让这名下人立刻掩住嘴，虽然那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却散发出令人害怕的气势。自知失言，这名下人怯怯地望了眼薛小妹，退了下去。
面对薛小妹时韩昶又换上了小孩子该有的笑脸，“薛老师不要听他胡说，我父母的打算岂能让一个下人知道，我却有出国的打算，是最近才定下来的。”
他笑的太过真实，一点儿也瞧不出谎话的痕迹。
结合起刚才沈文涛进门时他的热情，薛小妹哪里还能不知道？
她微微弯下腰与韩昶平视，“小孩子说什么谎，一点都不可爱。”
韩昶正欲解释，薛小妹就摇摇头，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曾经的我也很讨厌学英文，甚至那个时候有人说过，学不好英文是爱国的表现。明明我们也有自己的语言，为什么要去外国人的语言。”
她的观点太过新颖，韩昶情不自禁拍了拍手，附和道，“说得好，我们中华泱泱大国，自己的话不知道比那什么洋文好多少。”
“你也觉得中文最好听，是吧？”薛小妹眯了眯眼睛，仿若一个设好套的猎人，等着猎物钻进去。
韩昶毫无察觉，乖巧的点了下头，“是啊。”
“正是因为讨厌，你才更要学好英文。当然，这不代表你承认了英文比中文好，而是只有先学好英文，了解了其他国家的人民的所思所想，才能在将来有一天将中文变成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明白了吗？”
薛小妹的话是韩昶未曾想过，也从没有人告诉过他的观点，他本就是一个天分极高的孩子，很快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韩昶后退了两步，肃容理了理衣领，恭恭敬敬朝薛小妹拜了一拜，“老师，是学生见识短浅了。”
“无论你跟我学习的初衷是什么，我总是希望能教你一些东西。”薛小妹握住他的肩膀，眯起眼睛笑的不怀好意，“既然你诚心认我为老师，就要坦诚。那么，可以告诉老师，昨天发生了些什么吗？”
“……”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韩昶白净的小脸变得有些尴尬，“……老师，你好狡猾。”
“嗯，这也是给你上的第一课啊。”
离开韩家以后，薛小妹一直在想韩昶的话，他说昨天他的表哥韩旭来到家里，说他一向崇拜的文涛哥愿意以他请一个英文家教为交换教他开枪。
走出来好长一段，薛小妹还记得韩昶怨念的小脸，说文涛哥肯定生气了。
薛小妹也不忍让他难做，再加上如今韩昶已经愿意学习英文，她自然不会让他在沈文涛面前栽了跟头。
“反正你文涛哥这事儿也瞒着我，作为交换，我们也瞒着他就行了。怎么，你想不听老师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这话是不是有点带坏小孩儿的意思？
“少琪。”街角处传来的呼唤打断了薛小妹的思路，她寻声望去，沈文涛正大步朝她走来，“第一天上课什么样？这边你路不熟，我送你回去。”
刚才谈起的人这么快又出现在面前，说实话，薛小妹在教韩昶骗人的时候都没做贼心虚过，如今面对沈文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人这样子不遗余力帮人的，而且又做的这么体贴的。
再联想起从前原主对他的冷漠，薛小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两只手都不晓得放哪儿，尴尬的垂在身侧挥了挥，“谢谢你。”
“你跟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了，快走吧，你也该饿了。”沈文涛并不知她的想法，只觉得这时候薛小妹和他印象里那个乖巧又可爱的妹妹重合在一起了。
说起来，她家里还等着她回去做饭呢。薛小妹将脑子里的纠结压下去，跟着沈文涛快步离开了。
街尾的咖啡店里，两名戴帽子的年轻人将捂在口鼻处的围巾拿下来，稍矮的瘫在座椅上长长呼了口气，“憋死我了，文涛还真是，居然在对街的书店看起书来了，让我们都不敢出去。”
高美仁摘去帽子围巾，踢了踢韩旭，“你算算，咱们都多久没有看到文涛笑过了，他和薛少琪一路进去时在笑，刚才又笑了。咱们一起这一年他在军校里获过多少次奖，他从来都不笑的，我看这一年的份儿加起来都不如这几天多。”
他们俩对薛小妹实在好奇，又不敢医院，只好埋伏在这儿偷偷看一眼。
本来见他们进去后就打算离开的，可沈文涛从韩家出来以后径直进了对面的书店看书，他们怕出去被他瞧见，这才硬生生在这儿喝续杯坐了三个小时，差点被坐的腰椎间盘突出。
“至少证明一切都想着好的方向发展。”韩旭顶着店员怨念的眼神付了两杯咖啡钱，出门后揽上高美仁的肩膀，“走吧，去我叔叔家蹭饭去，顺便去看看我那个表弟被英文折磨的怎么样。”
“我怎么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打算去嘲笑他的意思？”
“我是啊。”
韩旭很坦诚，自己的表弟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这小子当年学了半年气走了两个英文老师，希望薛护士能够受得了。
很可惜，他的嘲讽被韩昶认真看书的模样给打了回去。
那个一心向往军旅的表弟这时候正认认真真看着英文课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甚至在看到韩旭后，还笑着和他开玩笑，“表哥，你知道那种用一口流利的英文把外国人骂的不知反抗的感觉吗？这就是我学习的动力。”
韩旭揉揉眼睛，一脸懵，“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