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娘，我饿了！”曹绫摸摸瘪瘪的肚子，少年人消耗大，刚刚那场激烈的水战着实消耗了自己不少体力。

“那我们回庄子里吃饭吧！”容娘应道。

“别啊！”清娘不乐意地撇撇嘴。“回去多无聊，阿母肯定会念叨我做针线的。你看，我的这十根手指头，被针扎得可疼了。”

说完还伸出自己的手指头给容娘和曹绫看，果然，上头还能看到针眼留下的红印子。

“我还以为四叔母已经打消这念头了呢？你看，我不就没学绣花这些。咱们夏侯家的女孩子，又不缺衣裳穿，干嘛要自己做！”容娘替清娘打抱不平。

“我也想啊！可瑾娘定了亲，下一个就轮到我了。阿母也是担心我没有拿得出的手艺。”清娘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嫁人，可又不能顶撞阿母。最近她为骏哥哥的事儿已经够烦了。只好能躲就躲了。

“骏哥哥还是那样不肯出来吗？”

“是啊，最近一直窝在房里，画一些鬼画符，神神叨叨的，谁跟他说话都不理。”提起自己的亲大哥，清娘很是发愁。“骏哥哥已经十六了，阿母也担心他这样下去，说不到亲呢。”

“容娘，我真羡慕你。打小就定了门好亲事，司马师对你那么好。三伯父和伯母也事事依着你，真自由！”清娘看向容娘，坦白道。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曹绫正要说出前几日司马师做的恶心事儿，突然收到容娘不赞许的眼神，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不知道什么？”清娘疑惑地问道。

曹绫一时语塞，只能强行把话给接上。“我是说，你不知道谁家都有很多糟心事的。你就看我吧，父亲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在府里就算不能‘作威作福’，至少也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难道不是吗？”清娘反问道。

曹绫苦笑，压低声音说道：“当然不是了。你不知道祖父和祖母多节省，每天三餐都吃些清粥小菜的，荤腥都见得少。长辈简朴，我们做小辈的自然就不能铺张。我在府里每天都是清汤寡水，想肉都想得两眼冒绿光了。所以才总是跑到你家来蹭吃的。”

“额”容娘和清娘惊呆，原来高高在上，魏国最有权势的丞相府竟然过得如此清苦。

曹绫打开了吐槽的话匣子，再也停不下来。

“唉，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们仨。说出来也不怕别人听去。我阿父他对我很好，可后院里也太过拥挤了些。”

作为晚辈非议长辈总归是不合礼节。故而即使在好姐妹面前，曹绫也说得很是隐晦。

姐妹俩了然。这大魏上下谁不知道曹丞相最是爱抢别人的老婆。但凡打了胜仗，对手的夫人都是要抢过来的。不过自宛城之战，曹丞相因为贪恋张绣婶娘的美色，致曹昂战死后，曹丞相也是收敛了许多。因为这事最终导致了容娘的伯祖母丁夫人愤而与丞相和离。所以两姐妹对于其中细节算是了解。

而曹绫的父亲，也就遗传了丞相的这个爱好。曹绫的母亲甄夫人原就是袁绍二子袁熙的妻子。如今也算是最得曹丕宠爱的一位。

提到这个，清娘也算是感同身受，她的父亲夏侯威在兖州，与羊氏感情一般，基本甚少归家。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阿绫无需在意这些。人生在世原本就没有那么多圆满。享受现在，开开心心过就好啦！”

清娘向来心宽，没什么心眼。这也是三人能玩到一起的原因。曹绫受她感染，也笑了起来。“我原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有时看到容娘，也希望自己的阿父阿母能同尚叔叔和姑姑一般。”

容娘的父亲夏侯尚，在这个时代应该算是少有的好男人！仅有曹氏一人，并未纳妾，平日里两人虽常有摩擦，却皆能有礼应对。只是容娘总觉得自己的父母相处的时候，太过有礼了些。也许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自己现在家庭美满，父母恩爱，还有世间第一好哥哥夏侯玄，已经算得上是顶顶幸福的人。

“别想那么多，日后找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郎君不就结了。上一辈的事儿哪是我们管得了的。”清娘总结道。

因是乱世，社会风气自由，妇女地位空前解放，女郎们说起来郎君来皆是坦然自若，并不会害羞。

清娘说完，突然对曹绫眨眨眼，指指远处一直看着地上的羊祜，露出八卦的笑容：“我看我表弟如何？虽然人是呆了点，但我觉得吧，他日后肯定不会花心。”

还没等曹绫反应过来，容娘淡定脸，说道：“说什么日后啊，他现在就已经一心一意了！”

其他两人一头雾水，容娘揭开谜底：“对书啊，书才是小书呆的真爱！”

三个人看着远处的羊祜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羊祜听见远处三个女子狂放的笑声，摇摇头，继续研究着地上的植物。

日头渐高，再好的八卦也不能填饱肚子。容娘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

“阿绫你不是饿了吗？我们烤鱼去吧！”

曹绫惊讶地看向容娘，赞美道：“不是吧！容娘你现在连烤鱼都会了么？”

“我哪有这么厉害，不过瓜儿会啊！不然，我干嘛把她带来。这会儿，她把柴禾都拾掇好了！”容娘指着前方一处开阔地架好的柴火堆道。

众人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穿着长相皆是平平无奇，正在忙着将火堆生起来。

瓜儿是前年我随父亲出门打猎的时候认识的。她是当时负责晚宴厨娘的女儿，当时主做了一道烤全羊，味道好得很，我就把她给要了过来，现在在我这儿就是负责小厨房的。

自家庄子安全得很，所以其他人也都没有带丫头侍从，就是要享受这份自由的感觉。就连瓜儿，也是容娘嘱咐了在快到饭点的时候才来的。

瓜儿做起来果然利索，几刀下去，鱼们就被开膛破肚，肚子里的东西清干净之后。鱼被放在了一个特制的铁架上。

火势大得很，鱼肉翻滚上几圈，刷上几层油，外表就呈现出金黄的色泽，散发出无法抗拒的香味了，真是让人看着都食指大动。

“咕咕”不知是谁肚子的叫声。小书呆捂着自己的肚子，脸红了。

看到大家好奇的目光，羊祜大囧，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我也饿了。”

总以为小书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靠知识就能活下去呢。

“真想吃呀！”曹绫看着金灿灿的鱼，伸出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还不能吃，待奴婢洒上调料才行。”

只见瓜儿从袖子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均匀地将粉末洒了上去。

“可以吃了。”瓜儿将四条鱼分给已经等得两眼放光的娘子和郎君。

“嗯，这个好好吃。”清娘接过烤鱼，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在鱼肉的香味之中还有着一种特殊的从未闻到过的香气。

博闻强识的羊祜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问道：“这个香味是什么？似乎从来没有吃过。”

“父亲在汉中的时候，救了一个西边来的绿眼睛商人。为了表示感谢，他就把这个给了父亲。说是这东西烤肉的时候洒上一些，特别香。”容娘介绍道。

“这个叫什么名字？”羊祜很有求知精神。

“似乎是叫胡椒。父亲好像是这么说的。”容娘仔细回忆了一番。

大家也确实是饿了，一会儿工夫，鱼就被吃了个干净。空气中还弥漫着醉人的鱼肉香味，而烤架旁就只剩下一堆鱼骨头了。

“真好吃啊！”曹绫意犹未尽，眼神里带着亮光。“明天，后天，天天都想吃！”

“那是因为你饿了，天天让你吃这个，你还不得吐啊！”容娘受不了的打趣道。

“真的，在邺城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曹绫瞪大眼睛，信誓旦旦。

清娘在一旁接话道：“那是因为邺城太小了。我听说洛阳那儿可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和好玩的。好想去一次啊！”

作为东汉的首都，洛阳自然是集天地之灵秀的繁华大都城。别说洛阳了，就算和蜀国的益州以及吴国的建业相比，邺城都只能算是一个小地方。

“听说蜀国的女孩儿都是肤白貌美，个个都穿的是绚丽的十样锦。发型和打扮也比咱们这来得精致。”曹绫受甄夫人的影响，对于“美”很有自己的追求。

“建业城里曲水流觞，达官贵人们兴致来了便泛舟吟诗。哪像我们这，就这么点小溪水。”容娘怕热，也最爱水了。可偏偏邺城就没条像样的大江河，心里对江南水乡很是向往。

一直沉默不言的羊祜发话了。“若非长江水患，樊城也不至于被蜀军所围，魏军的将士也不会死伤大半。”

羊家的人还真是冷场王呢。无论多热的气氛都能瞬间冷下来。

“若这世上不用打仗就好了。我们原本都是大汉子民，大家开开心心一起不好吗？”曹绫感叹道。

“若是丞相在，定是说你幼稚了。”容娘站了起来，身姿挺拔，说出的话也是铿锵有力。“我们夏侯一家都在征战沙场。如果不能在战场上将他们打服了，如何能够统一。这世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也只能以战止战。”

“只恨我年岁太小，不能亲上战场，为祖父报仇雪恨！”说完，容娘恨恨地握紧了拳。

“容娘说得好！”清娘和曹绫情不自禁地鼓掌助威。

“空有一腔热血，脑中空无一物又有何用？”羊祜冷冷地抛来一句，指了指自己的头，“打仗靠的是这，而不是一身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