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没想到她第一次出任务就是趴人家床底听人家表演活春宫，也不知道这运气算好还是不好。在最初的脸红心跳后，小蛮只想他们快点完事。她现在又累又饿，只存了一丝理智克制着不要爬出来把床上那两人敲晕。

在把喜欢的菜名默念了一百八十遍后，才听得床上簌簌的穿衣声。又是一阵调情，两人才陆续出了门。

小蛮从床底爬出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她轻功再好也没处使，又没法挂窗外也没法扒屋顶，只能趴人家床底下。一趴就是一个多时辰。担心两人去而复返，她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小心开了门出去。回到自己租住的客房，掏出纸笔。

庆历六年六月二十九日辰时，晴。长盛镖局副总镖头张德开、流风寨三当家夫人刘玉眉私会于沧州友来客栈天字号客房。二人密谋：长盛镖局将于七月十五日走镖，镖物为前朝御用八宝瓶，价值千金。由镖局班头单刀李大力押镖，途径流风寨，可劫之。其后，二人脱衣行事。

小蛮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张德开老当益壮，龙马精神。她抖了抖纸张，上下又看了一遍，觉得无甚问题。把纸折了两折，又卷成一细长条，塞到一指长半个指甲盖宽的一个铁质小圆筒里，顶盖处用了特制火漆封口。消息胜在快速与独家，恰好万花阁在沧州就有据点，用来传送消息。不过当下没有比一顿饭更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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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对福临酒楼的香酥乳鸽神交已久，来过的师兄师姐都说好。第一次顺利出师，她觉得很有必要犒劳一下自己。于是兴冲冲去了福临酒楼，点了香酥乳鸽、双色玫瑰鱼、金钱口蘑汤等几样招牌菜。菜一上来，吃得盆光钵净。这几日跟踪张德开，温饱是有了，可质量没跟上。今日为了听壁脚，早饭也没顾得上。她现在还在长身体，饿不得。

这里的香酥乳鸽果然名副其实，又香又酥，咬一口滋滋的油香，还不腻。小蛮正吃得心满意足，听得堂上一阵喧哗。原是门口进来一行人，当先一人不到三十，藏青长衫，一股书生气。后面一人不过二十上下，头束金玉冠，湖蓝的缎服，领口袖口金丝滚边，更衬得唇红齿白，腰间一枚云纹白玉。身边跟了两位扮相相似的姑娘，年龄过不了二十，一人穿粉，一人着黄，都十分俏丽。余下的四人都是海棠色的窄袖劲装，腰间负剑。

万花阁是收集和贩卖消息的地方，虽然小蛮半个月前才初涉江湖，但江湖格局、武林名流也是听了不少，临行前更是从几位师兄师姐那恶补了不少。头前书生模样的男子腰间垂了一把巴掌大的乌金算盘，让她想起神算子刘玄冠。刘玄冠独门独派，十年前凭一把乌金算盘连挑镇海派、连云堡、腾龙庄三大掌事人而声名鹊起。虽然这三大派在江湖上也只是二流门派，但弱冠之龄能有此成就不容小觑。刘玄冠性格乖张，行事正邪不论，但这两年江湖上甚少有其踪迹。但除了他，还有谁看起来翩翩书生样，又在腰间别这么一个乌金算盘。

但看着刘玄冠对贵公子模样的男子举止恭谨，必然不是小人物。小蛮脑子里搜索了一堆人物，没一个和眼前这个对得上号的。

这一行人向掌柜要一个包厢。福临酒楼名声在外，光顾的不乏权势富贵人家。此时正是饭点，包厢已满，只大堂还余几个空桌。掌柜也看这一行人不好惹，堆了满脸笑：“几位爷，不凑巧包厢都满了，我给您在大堂安排个临窗的好位置，再用屏风往那一搁，亮堂又开阔，不比包厢差。”

“把人清了不就好了，能给我们公子让位是他们的福气。”黄衣姑娘语声脆脆，却蛮不讲理。

粉衣姑娘取了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说话温温柔柔：“掌柜，我们要最好的包厢，客人的饭钱记我们账上，这锭金子是另外补偿他们的。久闻贵店大名，我们途径此处，特来一尝，机会难得，还劳烦掌柜和他们好好说道，行个方便。”

那一锭金子看着就不下十两。白吃一餐，还有金子拿。这样的好事，如果是她，早就扑上去抱着金子叫爷了。果然，掌柜看着金子也不多说，只让他们稍候，就拿着金子上去二楼。

大堂里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他们也不以为意，找了一处空桌。黄衣女子掏出手帕把凳子擦了一遍，那公子才撩了衣摆坐下。刘玄冠挨着他也坐下来。剩下的两个姑娘和六个侍卫却是围着他们站着。

不多时掌柜下来，在他后头是两位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岁，都十分俊秀。其中一人扫了一眼大堂，视线落在刘玄冠一行人，神情不是太好，小蛮隐约听到他哼了一声。另一人却对上刘玄冠看过来的视线，微微颔首微笑。

待那一行人上楼，小蛮又低头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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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小蛮按着地图寻到据点，入眼是一栋镶金砌玉的小楼。大白天关着门，她正要上去敲门。门开了，从里边出来两人。一姑娘挽着一个肥肠满肚的男子，半边身子都要挂上去：“赵郎，下次早点来，莫要让奴等久了。”

“知道了，小心肝。”男子捏了捏女子的下巴，荡漾着走了。

男子走远，那姑娘甩着帕子转身看见小蛮，早已收了一脸笑：“小姑娘，找谁呢。”

小蛮上前：“我找容掌柜。”

“没这人。”女子说着就要进门去。

小蛮紧着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天王盖地虎。”

女子停住，上下看了小蛮两眼：“好好的孩子竟是个傻的。”走完径直走进去要关门。

“等等。这里不是怡红楼？”小蛮赶紧抵住门问道。

“小姑娘识字吗？”看小蛮点头，女子伸出一根染了丹蔻的手指往上指了指，“自己看。”

小蛮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往上，大门上方挂了一块镶金牌匾，一幅粉紫纱幔从二楼栏杆垂下来，部分缠覆在牌匾上，露出右边一个楼字。但仔细看看，在风里荡来荡去的纱幔空隙下，还是能看见前面“清风”两字。

清风楼。

原来是走错了。小蛮有点尴尬，还想问个路，结果人姑娘早就关了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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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把地图上标的这一片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一路不耻下问才找到地方。

怡红楼听着就是青楼，再说青楼人来人往，也利于收集各方消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怡红楼会是一间猪肉铺子！青楼取名“清风”，猪肉店取名“怡红”，小蛮简直怀疑自己的智商。

小蛮在店外站了许久，店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敞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手拿刀剁肉，剁得案板咚咚响：“姑娘，夜里刚杀的新鲜猪肉，鲜甜劲道，来两斤？”

“怡红楼？”小蛮试探问道。

店主眼都没抬，身子往旁边一侧，露出后头一块招牌，上书“怡红楼”歪歪扭扭三个大字。

“我找容掌柜。”小蛮咽了咽口水。

店主这才抬眼看了看小蛮：“我就是。”

“天王盖地虎。”小蛮紧接着说。

“小鸡炖蘑菇。”

小蛮一阵激动，终于找到组织了。见着店里无人，赶紧掏了圆筒递给店主：“尽快寄回阁里。”

见店主把东西收好，小蛮忍了忍，还是问道：“我看前辈手艺娴熟，干这行多久了？”其实她想问，原本就是杀猪的跑去了万花阁，还是进了万花阁才干起了这行当？

“祖上就是杀猪的。十几年前阁里要在沧州设据点，阁主说要大隐隐于市，我就顺带继承了祖上的家业。我这肉铺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方圆几里都是来我这买的猪肉。姑娘要不要来一块？”

小蛮赶紧摆手：“这店名可也是祖上传承下来的？”

“以前没店名。乡里乡亲认的都是老字号。这个，”店主指了指后面的招牌，“两年前阁里送了这个名字过来，听说是少阁主取的，说要雅俗共赏。在外头挂了几天，买肉的人都少了，才把这牌子移到后头去。”

就这店名，一些良家女子可能都不好意思来店里，能不少吗。想想，回去和家人邻里说，今日我去怡红楼买了两斤肉。怎么听怎么不正经。两年前苏合香才多大啊，就一肚子花花肠子，还没有一点审美。你一猪肉铺子取什么青楼名字啊，一点都不搭好吗。

临走的时候，热情的店主给她塞了一袋子烘烤过的猪肉干。原本这个行当只是一个保护色，现在看来浑然一体，就像这才是他真正的人生，小蛮都无法把他和万花阁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