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口候着的是萧穆青的贴身近卫。他帮季玄推开门，季玄走进去。

萧穆青正在案前写着什么。季玄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萧穆青把笔搁到笔架上，抬头说道：“来，你来看看为父写的如何？”

季玄走上前去。

萧穆青写着的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萧穆青虽身为武将，但年轻时师从名门，写的一手好字。多年驰骋沙场的军中生涯，使他的字添了一种磅礴的气势。

季玄回道：“爹写的好。”

“哪里好？”萧穆青看着他。

“字好，词好，心境好。”季玄不紧不慢。

萧穆青从案上拿了一个信函递给季玄。信函还没拆阅，火漆封口完好，而封皮上什么都没写。

季玄愣了一下。萧穆青往椅背靠了靠，闭上眼睛：“无事，你看完再说与我听。”

季玄看了一眼萧穆青，拆了信看起来。看完他神色不明的看着萧穆青。

“说吧，信上写的什么？”萧穆青没有睁眼。

这封信函应该是奏本，以汀州巡抚的名义上奏。汀州下辖宣府、南峒等地近日有流匪出现，打着前朝旧部的名号。各地粮库相继被劫，府衙遭袭。流匪猖獗，汀州请求朝廷增兵，以便一举歼灭乱匪。

方才萧子栋已与季玄说过这件事，只是他没想到进展这么快。

萧穆青睁开眼：“明日会有一份汀州呈上来的奏本递于通政司，奏本上的内容与这封信一般无二。朝上必定会有人提出由邻近的永吉、靖宇等地派兵增援。但永吉年后刚发过洪灾，受损甚重，河道房屋重建占去不少兵力，没有余力增援。靖宇同汀州一样，也有流匪出没，自顾不暇。这时会有人提出岩台还有四万屯兵，从其中调配兵力派往汀州。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做？”

季玄回道：“请父亲指点。”

萧穆青虽常年驻守北地，只每年回京述职时和庆历帝接触，但他很明白这是个胆小无能、耳根子又软的皇帝。这四万屯兵是他的盾，要让他从中拨走一部分，他是不愿意的。

萧穆青敲了敲桌案：“皇上不愿意，又不好明着说。这时只要有人提议将北边的驻军派回来一些，他正好顺杆爬。近些年姜戎虽还会时不时来犯，但北边驻军十万，分出一万兵力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没有理由拒绝。”

其实姜戎这几年对北边时不时的进犯，是萧穆青纵容的结果。若姜戎完全消停下来，他手里的兵权就握不住了。如今庆历帝可以借着增兵汀州的借口，分散掉他手中的部分兵权，又不影响到边防守备，还能不动他在岩台的屯兵，可谓一箭双雕。

季玄沉吟：“从北边取道汀州，再到上京，不过月余。就算低调行军，最长也不过两个月。”

萧穆青有些赞赏的看着他：“没错。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前两日去了城郊？”萧穆青突然换了个话题，“可见到何太尉的千金？”

季玄蓦地抬头，萧穆青没有看他：“昨日何太尉的千金来看你大嫂，听说你大嫂未出嫁前与她走得挺近。这孩子有心，还听了她爹的话特地来看我。我看她长得白白净净，是个伶俐姑娘，又有孝心，我甚是喜欢。”

萧子栋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是他也不知道，还是瞒着不说？

“我让她常来府里玩，你这几日也搬回来住。感情可以培养。”萧穆青止住季玄要说的话，“我今日已下了帖子给何太尉，邀他明日过府，谈你和何宝珠的事。”

“父亲！”季玄急道。

“两个月内就会举行大婚。在这期间，你把府里的那位姑娘送走或者藏好。让何宝珠安安心心的嫁过来。以后你要三妻四妾，我自不会管你，但现在不行。”萧穆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要逼我动手。”

季玄嘴里的话僵住，萧穆青不会只是说说。

“何太尉只得何宝珠一个女儿。你娶了她，何太尉的势力就会为你所用。他在朝中淫浸多年，近些年虽被同为内阁的刘长纯处处压制，但他一系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会是你最大的助力。”

萧穆青把案上早已干透的宣纸折起，递给季玄：“你回去好好参悟参悟。”

季玄回到季府时，小蛮正在房间里等他。

“立春说你去王府帮我回绝你大嫂的邀约，怎么去了这么久呀？”小蛮看见季玄手里拿着的宣纸，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她伸手去拿，没想到季玄攥得紧，轻轻一抽没抽出来。但季玄很快就松开手，递给小蛮。

她摊开来，见上面写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是哪个大家写的呀。”小蛮摸着纸上的痕迹，“你看你看，都被你攥出褶子来了。”

季玄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几个字。萧穆青最后和他说的那几句话，在暗示他什么。

小蛮察觉到季玄的异样，轻轻唤了他一声：“这句诗有什么不妥吗？”

季玄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不妥。这个是我爹写的。”

小蛮又看了一遍，赞道：“你爹写的真好。”

小蛮问起邀约的事，季玄告诉她已和萧子栋说了她身体抱恙无法赴约，萧子栋会转告妻子。小蛮又和他说了一些闲话，两人日日一处哪里有那么多事可说，左右不过是些有的没的闲话。但她很快发现季玄今日心不在焉。

小蛮忍了忍，还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季玄盯着她看，脑子里是萧子栋和萧穆青和他说的话。

小蛮蹙起眉头。季玄伸手把她的眉头按平，指尖沿着她的眉形轻轻描了一遍，突然低下头在她眉间亲了亲：“的确是出了一点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不等小蛮追问，他沿着她的鼻尖亲下来，再接着是嘴唇。他亲的极为温柔细致，沿着唇形描摹了一圈，再小心翼翼的探进去。两人的唇都是热的，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他的吻像和风，是细雨，太绵密，让人沉溺。

小蛮不自觉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季玄顺势揽住她的腰，手上收紧了，想把她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松开小蛮时，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季玄笑起来，被她羞恼的推了一下。季玄顺势拉住她的手：“你想不想见我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