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4
作者:夏荼dragon      更新:2020-02-02 04:26      字数:3915

大雨小了起来,但后山之上的也空呈现出深蓝紫色的光芒,狂风大作之下,整个天地都显得奇异无比。逍遥子和独孤玑辰两人斜飞于棋盘之上,一招一式凶险至极。

无崖子背着我随后而到,然而我们看着守在崖壁之前的人都吃了一个不小的惊——欧阳善渊!

“哼,他果然是魔教的奸细!”无崖子冷声说道。

我被无崖子放了下来,看着一直在打量着我们的欧阳善渊,问着身旁的白衣青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百足大仙惨死的那一天,”说完,无崖子上前一步挡住我,双手推出一个掌势,“我一直都肯定独孤御风是魔教的人,虽然剑法招式不一样,但是万剑归一变法不离其宗,欧阳善渊的招式哪怕再怎么遮掩,只要留心观察便能看出他武功同魔教的人分明是同一个路子!”

倾盆大雨转瞬即收,取而代之的,是不带任何攻击力的牛毛细雨。

欧阳善渊听到无崖子戳穿他的身份也不恼,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双手一手拿着软剑一手执短刀:“黑白两条道路,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只是看我如何走罢了。”

“是非善恶对于一个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人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分别。”无崖子五指旋转而握最后捏成了一个拳头,“独孤御风在哪里?”

“他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伴随着欧阳善渊的话音落,两人同时纵身如同鹞子一般朝对方毫不客气地出招攻去。上次我见他们出手对敌的时候已是在两个月前,而此时,两人的功夫却已经都是今非昔比。

按道理来说,本来欧阳善渊的武功在无崖子之上,再加上武学的精进,对阵无崖子应该来说完全没问题,但现在看来,无崖子已经完全将百足大仙半生的功力融会贯通,此时功力比从前不知道高了多少倍——欧阳善渊已经隐隐出现落败之象。

我这才真的明白了逍遥派的北冥神功神奇之处——海纳百川,而后汇于北冥。

又是‘轰隆’一声!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天上的雷声,而是我们面前这座崖壁发出的嘶吼。

紧接着就是山石的隐隐颤动,崖壁之上的巨石被抖动的山脉给晃得直直坠落下去,带着金石崩裂的声音朝我呼啸而来。我呼吸一滞,随即强自运功飞身跃开,只是随着我动作,胸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我甚至能闻到来自我身上的血腥味道,然而我已经顾不上伤口,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打斗中的几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屏息着看着山崖之上的黑白棋子像是失去吸附力一般簌簌而落。

师父落地后踉跄地退后了两步,尚未站稳身形就附身呕出了一口鲜血!我飞身至他身旁,焦急地看着不住呕血的白发男子:“师父,你受伤了?”

逍遥子没有回答我,而是神情苍凉地看向几乎棋子快掉光了的崖壁,目光凄清一片。

几乎谷中所有人都被后山的震动引过来了。

独孤玑辰胸膛不住地起伏着,而眼中闪动着疯狂的笑意:“拿到了!果然,晦朔拿到了!”

伴随着裂缝的扩散,整块崖壁都在噼里啪啦地作响,隐隐出现崩塌之时。

只听一声巨大的轰响,紫白色的闪电一下子劈开了混沌的夜空,而在那刺眼的光芒下,崖壁之上本来断面整齐的棋盘就咵拉跨啦地碎了下去,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可哪怕是飞扬的尘土、细密的雨丝、斑驳的石壁也难掩从山体里面发出来的血红色光芒!

“魔刃!是魔刃!”

鬼谷子又惊又惧地指着站在断口之处的玄衣青年,气急败坏地说道“他要偷走魔刃!”

御风本来便已经很是俊美的面容此刻冷漠得如同大漠最冷的纷飞漠雪,轮廓深邃如刀,然而他眉心之间却是多了一道血红的伤痕,仿佛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纹路,混若天成。

众人面色各异,可都带着惊诧与畏惧。

独孤玑辰仰天大笑出声,可笑过之后,冷眼看着鬼谷子。

他踱了两步背对着残破的崖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偷?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怎么敢用偷这个字?我们圣教的兵刃回到了晦朔的手中,那是名正言顺!而你们,你们才是名副其实的小偷是强盗,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我怔怔地看着站在崖壁之上衣袍鼓风到猎猎作响的玄衣青年,只觉得散发着戾气与杀气的他看起来陌生极了。

“师父,独孤御风怎么能解开魔刃的封印?”无崖子皱着眉看向逍遥子,问道。

而他说话间,那个手执血红剑刃的青年展开双臂如同一身玄黑羽毛的鹏鸟从高空中飞栖了下来,眉间的伤痕衬得眉眼戾气越发重起来,而他斜睨着众人,而他本来赤茶色的眼瞳冰冷一片,不带任何的温度,除去冷漠与狂傲之后,便尽是刻骨杀意。

最后,他的目光像是一张黑色的网,落在了我的身上……以及我身旁的无崖子。

玄衣青年歪过头,嘴角微微抿起,像是一个清淡的笑容,可是他那双眼睛里露出来的复杂情感除了刻骨的恨意、毫不掩饰的妒忌、滔天的愤怒还有就是无法忍受的痛苦。

然而那一切的情感,都完美地被他平静到令人发指的笑容里隐藏起来。

我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喃喃道:“那不是御风。”

那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少年。

无崖子怒视着我:“你是鬼迷心窍到了现在为止,还要一味袒护那个怪物吗?”

逍遥子抹去唇上的血迹,语气带着失望:“他神佛斩的功力已经到了六重,功力每上一层心里的杀意就会更多,只要催动心里的杀意,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运用魔刃。阿摇说得对,他不是御风,而是一个已经入魔的怪物!”

我耳旁回荡着灵绝对于御风的预言:

……“纵横江湖三十载,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无所抗手。”

……“断情绝爱,一剑成魔。”

我摇着头,痛苦地倒退了一步,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年那个在孤塔里会温柔地触碰红莲的男孩,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而下一秒身后有人按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

身后灵绝的语气透着悲天悯人的淡薄:“扶摇,这是命,天命不可违。你当知道独孤求败是谁?耗尽一生,终求一败,这是他的宿命。扶摇,你也一样。”

我红着眼眶,回过头看着灵绝,一字一顿地说道:“可灵绝,我偏不信这命。”

细雨连绵中,俊美的和尚悲悯地看着我:“扶摇你听我的话,回去吧,我看到了你留下来的结局。”而结局是什么,他没有说,只是目光越发悲天悯人,像极了佛祖的眼睛。

无崖子听着我们两个莫名其妙的对话,疑惑地看着我们——他以为灵绝在劝说我回去,然而只有我和灵绝明白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我面色一白,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一片麻木,一片冰凉。

这个时候,几乎逍遥派所有弟子将后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独孤御风抬起拿着魔刃的右手,对着逍遥子和鬼谷子,嗓音仿佛浸过一层冰水,淡淡说道:“我现在还不太想杀人;乖乖让开一条路,今天尚可相安无事;要是不让,我不介意让逍遥派一门先祭我手中这把魔刃!”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轻描淡写,可却透露出傲视众生的轻狂。

“你!——”

鬼谷子先是气得上前一步,却被逍遥子抬手按住。

逍遥子看向独孤御风,目光复杂:“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懂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绵绵细雨之中,玄衣青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笑,一抹冷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练的是神佛斩,”他抬起手臂,神情桀骜无比,“一剑杀神,一刀弑佛。见妖斩妖,遇魔屠魔。”而他手中剑锋一转,剑指逍遥子,“神佛妖魔谁若是挡在我面前,我会让他跟我一样知道到底什么才叫苦海无边。”

无崖子一个凌波微波,身影鬼魅地挡在了逍遥子的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独孤御风,冷冷说道:“知道吗,现在的你,简直就像一只疯狗!”

御风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他倏地一下把魔刃抛到空中,没人看见他到底是怎样拔出那把剑的,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刀光剑影像是一个巨大的光圈将无崖子整个人包裹起来!

浓烈的杀气,黑白的身影,致命的出招。

近乎压倒性的优势,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不由得汗毛根根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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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在,还只是开始罢了!

欧阳善渊仰着头神情压抑不住地激动,浓黑的眼瞳倒映着那千变万化的剑法——他终于见到了连星阙口中那天下第一的剑法!

众人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应声上去,一挥袖子,强自分开了斗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

师父带着白衣挂彩的无崖子踉跄地落地,然而下一瞬,眼眸发红的玄衣青年半空之中手执魔刃便朝无崖子要劈过去。来不及多想,我强自运功一个闪身挡在师父和无崖子的面前,而魔刃带出来的烈风刮得我脸颊生疼,只听有人失声叫着‘扶摇!’。

到底该怎样形容那一幕?

曾经让世人无比畏惧的魔刃,离我的眉心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我颤抖着身子,缓缓睁开眼,然而最恐怖的不是那把刃,而是我身前玄衣青年仇恨、愤怒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的眼神,触目惊心的寒与冷!他眼瞳的颜色深了又浅,浅了又深,而最后他刷地一声抽回了剑,侧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而长发掩住他大半的面容,挡住他如今的神情。

“你走吧,带着魔刃一起。”

逍遥子看着御风说出这样一句话,语气染上怒意,“逍遥谷,不再欢迎你。”

伴随着师父的这句话,围在外面的弟子忙不迭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独孤御风握着魔刃的手,指骨用力到泛成青白色。

众人沉默地看着站在细雨之中的玄衣青年,看着他站在那里,被暗夜染上一层孤寂。

欧阳善渊跟在独孤玑辰身旁,而后者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转身回过头,淡淡唤道:“晦朔。”

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御风面无表情地拿着魔刃转身而去。就在他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我紧紧地抿着嘴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叫他,而发丝滴答滴答地落着水,混着咸涩的眼泪。

我转过身,灵绝平静地看着我:“扶摇,你做的很好。”

好吗?

哦不,不好。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我裂开苍白的唇想笑,然而下一秒眼前白光一闪,人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