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作者:双双双      更新:2020-02-02 04:28      字数:4190

三清膳堂秘制的酱肘子,肉皮酱紫油亮,尽管出炉时间稍长,但裹在油纸里的肘子仍是鲜香四溢。

听说山下那些恩爱的小夫妻们,都是你一口我一口同食增进感情的,好歹自己也是个樱桃小嘴,这酱肘子分个十来回估计不成问题。见状,师叔祖伸出去的手,渐渐迂回。

然而,没等她考虑好从哪个方位下嘴,先前那道五彩斑斓的倩影已是携带着香风扑面而来,“阁主阁主!嘤!快!快接住人家!”

毕彩阳讶然地瞅着含春那抱了满怀成串的甘蕉,又因胸前负重不均衡,导致过度前倾的步伐。

这是直接扛了半棵树回来不成?

紧跟着,她下意识地又低头看了眼,一身碧青长袍的大美人似是无所觉般,依旧盘膝坐在原地。

唉,手心手背都是美人儿,撞坏了老心疼。

于是,电光石火间,师叔祖做了个决定。她带着酱肘子,抬脚迎了上前,顺道敞开双臂,将彩衣小美人同甘蕉一起纳入了怀中。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v=

“哎呀,幸好,有阁主在呢……”呢字尚还噙在舌尖,含春俏脸含粉地抬起小拳拳捶了捶对方的胸口。

等等,好像,手感不太对?这虽说不及她,却又起伏鲜明的线条……彩衣小美人颤巍巍地抬了头,恰好对上了师叔祖真诚而又专注的双眼。

“你,你你……”好不容易等到的天时地利,奈何接二连三地给这个女色狼投怀送抱,委屈。一时间,含春只觉得,胸口处的那堆甘焦重逾千斤。

“如何,在我怀里是不是很可靠,很有安全感?”体会不到少女心事的师叔祖眨眼道。

“你……”

微风轻拂,身前之人高高束起的青丝忽有一缕调皮地掠过她颊边。含春不自然地躲了躲,复又感受到腰际那双臂弯的力度,临行前恶补过的新词汇纷纷回笼。

她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接了下半句,“男女通吃?”

继占山为王、采阳补阴后又加了条男女通吃简直罄竹难书的师叔祖:……

话音刚落,跟在后头赶回来的迅雷,看见两人这‘相拥对望’的姿势登时也不乐意了。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小美人同甘蕉打包带离了某个女色狼的怀抱,遂神色深沉地肯定道,“没错,所以小姐姐你可千万要离她远点!你看我……”

可惜,‘我’字未完,心目中的新晋女神已然甩开了他的手,徒留一句登徒子便踩着小碎步奔离现场。

“啧啧啧,好一个痴男。”毕彩阳不忘落井下石的原则,感慨道。

“你懂什么,这叫打是情骂是爱!”说罢,绿衣少年丢下甘蕉,冷哼一声,再度追逐女神的脚步而去。

而全程围观了这场‘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至林间’多角爱恨情仇年度大戏的泉一正准备顺走根甘蕉,就看到师叔祖朝他挥舞着的小手。

权衡利弊下,泉一还是忍痛舍弃了就近的甘蕉,“师叔祖?”

天色渐暗,余晖穿过密林,树影与人影交织。

毕彩阳睨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可知,士不食嗟来之食。”

闻言,泉一谨慎地用余光扫过不远处自始至终稳坐如泰山的瑁阁主,方才凑近道,“师叔祖,咱们自己人不兴这一套。”

半晌,毕彩阳照着他的动作,压低声音,“我想吃烤鱼,麻辣的。”=v=

泉一:“……喏”

所幸几人驻扎的营地临近文曲江。于是,涌泉堂堂主当即前往江边磨砺捕鱼技术去了。

是夜。

两派最终还是携手共进,互换了顿附带餐后水果的晚膳,随后几人围在篝火前就地而眠。

草木花精多数忌火,师叔祖虽不惧,却也不能免俗,明智地择了最外围的一块地。与她比邻而居的泉一,约莫是被麻辣味的烤鱼折磨的较为心累,早早地就梦了周公,繁花阁的左右两枝花则双双靠在树前。至□□雷?这厮紧挨着含冬的剑鞘睡的那叫一个四仰八叉。

毕彩阳第二十二次翻过身时,入目的仍是绿衣少年口水横流的画面,眼珠子滴溜溜地巡视了圈,未见瑁森其人。今夜月圆,按以往的规矩,她此刻理应是化了真身在吸取日月精华。

奈何眼下这人挤人的场景,着实让师叔祖有几分心浮气躁。反正,几人中修为最高的瑁森不在。不若,只化半截真身来晒个月亮?参头人足是有些惊世骇俗,但人身参足的话,他们总不能掀开她的裙摆来验身吧?

念及此,毕彩阳美滋滋地起了身,朝密林外走去。

听得衣料簌簌声渐远,含冬原本握在剑柄处的手,到底是松了松,继而阖目养神。

考虑到无法完全化形,师叔祖左三圈右三圈地挑肥拣瘦后,终于锁定了棵枝干最为繁茂的古树扑了过去。

皓月当空,毕彩阳当然也知晓,愈是往上,银辉愈盛。不过,野山参嘛,扎土里的品种,挂树上晾的话就算了。

是以,她满足的抱住树干蹭了蹭,按捺住心底化形的冲动,又枕在老树盘根处,痛痛快快地打起了滚。结果,没滚到两圈,乐极生悲,沾了半幅尘土的素白裙裾卡在了交错的枝节里。

月色溶溶,兼之翻来覆去一整晚,师叔祖实在懒得动,只摆了个‘太’字型的姿势,打算伸出须须解决问题。

与此同时,一个粉彩瓷瓶缓缓落入了她的掌心内。

御风诀?

刚要探出的根须僵在下摆里,困意彻底飞至九霄云外,毕彩阳握紧了瓷瓶抬首向上。

一眼望去,依旧是那袭碧青长袍,不变的盘膝而坐,唯独那双桃花眸中,盛着的似乎不再是白日里的轻鄙。

拿不准‘未婚夫’看到了多少,毕彩阳只得先收回目光,尔后支起上半身,理了理裙摆,并不开口。若非此情此景,倒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

夜风徐徐,树上之人蓦然出声,“瓶里是伤药,涂在患处即可。”

早先下山时,瑁森就已察觉到毕彩阳在行走之际,脚步不对。见惯了繁花阁的莺莺燕燕,他亦是明白女子多娇贵,再联系上对方起初那般痛得满地打滚的模样。最后竟是得出了个,她磨破脚跟,却不愿干扰众人好眠,只独自寻了僻静处,强忍疼痛的结论。

伤药?患处?

毕彩阳茫然地看了眼粉彩瓷瓶。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常年镇宅是真,脚步不对也是真,但师叔祖何曾亏待过自己。瑁森看到的不过是她借用须须在靴内纳了两层底后,鞋不合脚的场面……

瑁森以为她是顾虑自己在场的缘故,随即背过身,轻声道,“我不看。”

反应过来的师叔祖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最难消受美人恩’。给须须上药的爱好她还真没有,正琢磨着是不是弄点抹在袍底,应付了事时,对面那丛紫荆忽然动了动。

在场两人同时出声。

“谁?”

“谁!”

紧接着,一道青影直直走了出来。

“泉一?”认出来人后,毕彩阳疑惑道。

闻声,犹豫了好一会的瑁森回过身。

“泉一!”师叔祖扬高了音量。

青影顿了顿,继续直行。

“泉堂主,有夜游症?”端详了泉一紧闭的双目片刻,瑁森迟疑地开口道。

眼看着青影再往前几步就要撞到树上,碍于瑁森在,毕彩阳又不能直接伸出根须去勾人。刹那间,她恍然记起手中的粉瓷小瓶,当下对准泉一抛了过去。

啪嗒一声,圆滚滚的瓷瓶顺势在地上转了一圈,额际被砸个正着的泉一也清醒了过来,“咦,我怎么在这?师叔祖?你有听到歌声吗?”

见他无事,晒月亮被扰的师叔祖躺回原处,没好气地答道,“我唱歌喊你起床如厕。”

……

“这个瓷瓶……”泉一好奇地捡起了地上的粉彩瓷瓶。

对了,瓷瓶!瑁森!

毕彩阳立刻起身朝上看去。

月色下,树影斑驳,却空无一人。那啥,未婚夫该不会是看到她扔了瓷瓶出去,给气跑了吧?

待到隔日起来,众人洗漱收拾妥当,便进了临清城。一路上,师叔祖捧了瓷瓶旁敲侧击,皆不见瑁森半点回应。昨夜的赠药,仿佛泉一的一场夜游。==

临清城坐落在三清山脚,说是城池,实际上,倒更像是个繁华的小镇。

然而,大清早的,家家户户紧闭大门,街上偶有行人路过,均是神色匆匆。涌泉堂不负责采买类的业务,泉一来此的次数不多,但也意识到氛围不对。他蹙眉道,“怪哉,我记得前些时日过来,这早市还是熙熙攘攘的热闹光景。”

迅雷打了个呵欠,“都在睡懒觉吧,赶紧找个地方用早膳再说。”末了,他两眼一亮,挤开中间的泉一,对着含春、含冬道:“姐姐们昨天还没沐浴更衣……”

清脆的一记啪响,折扇叩在了绿衣少年的后脑勺上。

迅雷捂了脑袋,转过头怒目而视,“老……唔唔!”

折扇下滑,毫不怜惜地堵在了少年的双唇间,毕彩阳微笑道,“乖,知道你孝顺,师叔祖我也还没沐浴。”

“快看,是客栈!”为免这一参一龟当街干架,泉一忙用发现天材地宝般的口吻朝前指道。

众人意不在赶路,多停留一两日看看临清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不可,讨论过后,一参一龟短暂休战。途中,涌泉堂堂主被派遣去买烧麦。

等到当完爹又当娘的泉一抱着两袋烧麦回到客栈,熟悉的战鼓金鸣再度敲响。得,这次还多了个含春,呈铁三角之势。

“凭什么人家要跟这个女色狼一间房!万一她对人家图谋不轨怎么办!还有这个登徒子,要是他对咱们阁主见色起意怎么办!”含春双手叉腰,指着绿衣少年道。

“其实吧,我跟瑁阁主一间也不是不可以。”师叔祖歪过头道。

“你休想!”彩衣小美人那又娇又脆的嗓音生生拔高了三个调。

迅雷咧嘴,“那不如我跟小姐姐一间。”

“不可。”含冬将剑鞘放在桌上道。

掌柜为难地搓了搓手,“可是,本店仅剩三间上房。”

泉一心下了然。三间房,三男三女,一阁阁主,一教掌教,不管独居一间还是双拼,都会余下一间男女混搭。

只是,这间客栈的生意真有这么好?泉一看了眼外面略显萧索的街道,问了出口。

“小店小店,小本生意。”掌柜讪笑了声。

就在这时,上层的楼梯间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店小二如同小旋风般地冲了下来。

见状,掌柜瞪了他一眼,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

店小二缩了缩脖子,显然也留意到了堂内多出来的几人,“掌,掌柜,地字号四间……”

没待他说完,掌柜已是接过了话头,“诸位客官,地字号多出一间房。”

瑁森与毕彩阳各一室,含春、含冬一间,剩下迅雷与泉一同住,如此一来,几大刺儿头们也都没了意见。

值得留意的是,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再三打量了番几人的服饰打扮后,悄声道了句‘夜间切记锁好门窗’。泉一不解,但之后无论如何询问,他俱都不提。

所谓饱暖思……困意。午间出去扫荡了集市一圈的师叔祖,心满意足摸着肚皮回来,房门紧闭,一觉睡到了晚膳后。

砸门声响起的时候,她懒洋洋地趴在木桶边,不愿多理。

直到,迅雷在门外喊道,“泉一失踪了!”

倏尔,师叔祖光着身子从桶里站了起来。

搞事情是伐!山上丢个泉三,山下丢个泉一,还能不能让人愉快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