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夸夸其谈
作者:星辰zz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57

“请说!”清风老道淡然道。

黄明晰道:“若将一刚出世的婴儿弃之于野,使之混沌不能开智,自然而长大,其能长生否?”

清风老道道:“当然不能!”

“那就是说人之自然本质,并不能使人长生,”黄明晰进一步问道,“是不是?”

“人于冥冥中,自有寿限,生老病死乃是自然之道。”清风老道想了想,作了肯定的回答。

“那么,你以何求长生?”黄明晰再问道。

“世间亦有神仙之道。”清风老道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天生是人,却要求仙,却要超越人的寿命限制,难道这就是符合老庄学说的自然的、回复本源的大道?”黄明晰又问。

清风老道一时语塞。黄明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老道士指责儒家以仁义干涉人之自然,那么道士何尝不是以性命修行干涉人之自然?

前面说过,道家和道教是不同的。道家主要的是老庄学说,而道教则是秦汉的方士与道家隐士的大杂烩慢慢发展起来。道家求自然无为,修士求长生,而自然无为是否能使人长生不老?

有一个关键所在。内丹学最终使人回归本来面目,还是超越人的局限?

如果是超越了人地局限。那么就非自然之道。如果回归本来面目。那么。人生地自然状态是生老病死。还是似流水不腐地长生不灭?

这很明显啊。事实上。道家地庄子也说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怠矣。”庄子也认为他地人生是有限地。

也就是说。方士地长生与道家地无为存在着一个根本地矛盾。

说到底。就好似黄明晰用儒家学说来套他地现代科学观。都是似是而非地糅杂。正因为两家地根本不同。未必能够配合得很好。所以他地指责正是据此而发。

“我佩服道家。”黄明晰道:“无关于成神成仙之说。也无关于‘性上究真宗’。通过自我把握。到达天地同流境界地修炼方法。更无关于所为谓地自然而然。我所佩服地。在于其不屈地精神。‘我命由我不由天’。世间除我中华文明外。没有任何一种文明能产出这种张狂地思想。”

正似周易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何等振耳发聩。古人地哲学。古人地精神。洋溢着奋发向上地葱葱活力。

“你之言有偏,”清风老道想了一会,驳道:“周易有言:穷理尽性以致于命。何者是命,宇宙是命,人体是命!宇宙是个大道,人体是个小道。以人体之有穷,演化大道之无穷,是以而得长生。由此可观,人与仙本是一花两果。犹如化茧之蛹,破茧之蝶。以人进仙,未有违背自然之理。”

黄明晰笑问:“将蛹撒于荒野,蛹自化蝶,此谓自然。将人弃之荒野,人能化仙否?”

清风老道感到难办了。一旦他承认人需要追求,需要教导,才能修炼成仙,那么他就必须要接受干涉人之自然这个结果。可是人之与仙,明显是不同之体,也不能昧着心说自然能得到的结果。

于是老道士耍赖了。他猛然的垂眼观鼻鼻观心,一时似是入定去了。

你看孔子周游列国,见荷黎老人或其他隐者,几乎没有一个与他争辩的,个个都是一开始气势汹汹的面对面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然后很聪明地闭了口,每每让孔子如叼乌龟,无处下口。

黄明晰也有如此感觉。

他轻叹一声,道:“‘夫道德与人,正天之心也,比若人有心矣,人心善守道,则常与吉;人心恶不守道,则常衰凶矣;心神去,则死亡矣。是故要道与德绝,人死亡,天地亦乱毁矣。’”

这是汉代道家经典《太平经》的一段话。话意大约是天道至善,教人守道,行善积德,才符合天道秩序,可以长生,否则悖道背德,就会招致灾祸。

“天道至善,人心至善。老道士持守一,常清静,使心性圆润光明。”黄明晰又道:“然而,你之本心本性真的圆润光明了么?若果圆润光明了,怎会对他人苦痛可以不闻不问?张老神仙入宫廷,辅助天子,所为何来?观主没能跟随尊师步伐,令人可惜。”

这种激将之法清风老道不屑去驳,只如泥塑木雕,却不再回话了。

黄明晰怏怏地将茶水一杯饮尽,出门去了。他对道家的理论所识不多,今日的辩论也算下了功夫的。

可惜,不是皇军不努力,只怪共匪太狡猾。

檀香缭绕,茶室回复正常的沉静。

小道童进来收拾茶水之时,清风老道缓缓睁眼,观望山下芸芸众生。他叹道:“盲人摸象,触到鼻子的说大象似管,摸到腿的说大象像柱,按在肚子上却说大象似墙,捉到尾巴的道大象像绳。大道之广之神秘,谁能看得全?

每个人只是摸到了万中之一,却夸夸其谈,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使人接受,如此便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么?世间谁能知道自己或他人的观点是对是错?”

“小童,你去追上桃花岛主,跟他说,他的话语我会原封不动地告知师傅。至于师傅如何抉择,非我能左右的。”

······

“你不知道,师兄若这么说了,便是赞同了!”高延昭闻说经过,大喜。竟然放下手头的“生意”,赶到他记忆中鸟不拉屎的大谢岛。

“真浪费啊。”高延昭在桃花坞整整转了三圈,发觉相对于登州城,这里求神拜佛的人极少。他对师兄白占了大批的资源,却不懂利用甚感可惜。

“你这个合作社的说法,利国利民,师傅见了必定赞同。”高延昭肯定地道:“尤其是制定道德准则,去伪存真的做法。”

“难说!会不会树敌太多?”黄明晰皱眉道。

“嘿,他们在那个位置的几个人,谁不想长得圣眷?谁想要时刻的担心外面是否又有那个神仙托世?你的建议正好让他们有所发挥。”高延昭笑道:“这事合则两利,谁都知道怎么选择!成矣,成矣。”

黄明晰谨慎地道:“最好还是先在登州试行一段时间。”

“得了,得了!现在就只等师傅的旨意下来。”高延昭随意摆摆手道:“按咱桃花商行的前例,些个派内教条律令交给师弟你了。我呢,就加紧准备开派大典,务必风风光光的,好让人知道我们才是仙家正统。”

“这个我省得。”黄明晰并不希望高延昭过多插手,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建立一个大致的架构,留下一个可供继承的传统,还有一些不能见光的伏笔。

高延昭道:“那么我们便说定了。咱也得走了,忙的很啊。宗泽那厮还不时给我上眼药。”他一展大袖,就要离去,却又记得什么,回头道:“改日我派一人过来助你,并且打理这边信众事务,清风师兄一心修行,却不能平白让信众没了求神问道的门路。”

黄明晰大汗。暗暗打算是不是派人在码头截了,免得桃花坞被搞得乌烟瘴气。

高延昭后脚刚走,弘莺莺前脚便入了陶然居。

她对黄明晰掺和到神宵宫的事极为不解,委婉地道:“程学究当初对桃花商行与神宵宫合作,便有点不满。现时你还去研究制订那些神神鬼鬼的律令,若被学究得知,只怕后果难料。”

“当初若非高延昭,我们也难以得到马政入股。何况这一年神宵宫虽然没出钱物,但我们行走各地,没有任何官府为难却也是托他们的名头。”黄明晰解释道:“这一次更是如是。如果没有神宵宫的加入,我们要掌控能养几万人的农田,只怕未必是件好事。”

“至于老师那里,改日我再跟他细谈,让他谅解。”

“你小心点也是应该的。”弘莺莺明白他的谨慎,话题一转又道:“但是利用神宵宫巧夺豪抢,只怕有伤天和吧?”

“呵,我可不是什么巧夺豪抢。”黄明晰笑道:“你信不信,即使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宗泽也会对我的计划大加赞叹?”

弘莺莺见他信心十足,亦是暗中期待,不过为了让他更有成就感,便装作一点不信的样子道:“小心风大闪着了舌头!”

“等着瞧!”黄明晰得意洋洋,“我已经发信请宗泽过来一趟。”

弘莺莺闻言一惊,急道:“他堂堂一州通判,你不亲自去请,却贸然的将人喊来,当他是什么?此举好生无礼。”她顿足道:“送信之人在哪里?还不快将他拦住。”

黄明晰拍一拍脑袋,认为自己真的有点忘形了,即使是现代,当官的也是高人一等,何况这个官本位主义盛行的时代。不过他也不甚放在心上,只安慰弘莺莺道:“别急,宗泽为人我清楚。他非是小气之人。”

“而且,世间没有人是孤零存在的,必须与群体杂居,那么意味着必定要有所得,要有所付出。只要他对外界有所求,便能为我利用,当官不当官却没甚不同。宗泽之所求我最清楚,他必至无疑。”

弘莺莺摇头道:“狂妄!君臣父子,尊卑有序,此举若传出去,对你的声名影响不好。”

“呵,是狂夫还是才子,历史会下定论的。现在那些个小人物的议论,或许让我不好看,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让我声名远扬?!”

弘莺莺知道黄明晰的性格就是这么张扬,这么没大没小,这个好似天性一般,就是老夫子也无可奈何地容忍,归咎为野蛮地带长大的原因。她只好将这事记在心上,到时吩咐玲珑的人去码头迎候。

“对了,刀鱼巡检的刘亮和呼延庆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他们?”晾一会是技巧,晾久了可变成了惹祸。事实上,这个晾也不是放在一边,不理会他们。弘莺莺每天都派有专人侍候,并没冷落了这两人。

黄明晰点头,道:“也该用到他们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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