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的,望舒这股敬仰之情就消失了。
郑青增双手负在身后走了进来,眯着锐利的眼睛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望舒身上。
只是看一眼的话,也就罢了。
接下来郑青增说的话,让望舒觉得,她又多了一个需要攻略的人。
“怎么会有女娃在这里,两位公主怕是走错了地儿,请她们回去吧。”
他扭头对跟在身后的学士说道,径自走到讲台前,把手中书籍放下,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讲‘仁’,太子,何谓‘仁’?”
江睿炘站起来,颇为字正腔圆的答道:“‘仁’,便是克己复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为仁由己,而由乎人哉。”
“很好。”
郑青增点点头,示意江睿炘坐下。
这如同玄学般云里雾里的话,望舒根本听不懂,而且也没有机会再听下去。
因为已经有人走到她面前,语气还算恭敬,却明显透出一股优越感,那是一种男人优越于女人,有学识优胜于无学识的骄傲。
“公主殿下,已经开始上课了,请你们马上离开。”
挽宫看着来人,紧张的抓着望舒的衣摆,站起来就想离开。
望舒却拉住挽宫,毫无不畏惧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说话的学士,天真无邪的问道:“我们也在听课呀。”
“这是为皇子们准备的,要是公主殿下想上课,可以去南书院。”
依旧是优越的口吻,让人有种想要揍他的冲·动。
“如果我说,我想在这里呢?”
望舒毫不退却,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呢。
“公主殿下,国子监这里教的东西,都是以后治国经世的,特别深奥,就算你想留下来听,也未必听得懂,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去玩吧,别浪费了玩耍的时间。”
在学士眼里,望舒不过四岁多,挽宫也不过六岁多,正是完全让人瞧不起的小屁孩年龄;和她们说话,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碍着皇族血统,真想马上撵她们出去。
“很难吗,我怎么都听懂了,太傅说的‘仁’,我觉得不难。”
望舒依旧用天真无邪的口吻说道,虽然她是工科大学高材生,也不代表对传统文学一窍不通;当初她被数理化搅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就曾经猛读传统文学放松神经。
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用场了。
“哦呵,我没听错吧,公主殿下,自大可不是什么好品质。”
随便一个翰林院的学士,都能对当朝公主冷嘲热讽,就足以看出,在这个朝代,就算是公主,也不好混啊。
“我没有自大,不信让太傅考考我,要是输了,我把兜里的桂花糖给大家吃。”
望舒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全部人听到。
其实望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到底能不能答出来,但是这里的人都是有学识的,总不会和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吧。
答不出来,大不了就把桂花糖都掏出来呗。
郑青增抬起头,看着望舒,不可否置的皱了一下眉头。
不自量力的小丫头,竟敢说出这种大话,看来要给点教训才行。
江睿炘十五岁,能回答他提出来的问题很正常,但是望舒才四岁,肯定不能提出太难的问题,要不就有欺负小孩的嫌疑。
“你是?”
“江望舒,大家都叫我舒儿。”
望舒看着郑青增,歪着头边笑边说。
“你刚才说,你都懂?”
郑青增特别讨厌狂妄自大的人,正所谓学海无涯,就算是白发苍苍的莘莘学子,也不敢说自己什么都会。
“也不全懂,要是舒儿输了,糖给太傅。”
望舒说着,低头捣鼓了一会,在口袋里把桂花糖掏出来,放在桌面上,整个动作呆萌可掬。
郑青增最小的孙子,和望舒这般大小,但是只会在地上打滚要吃的,整天把自己搞得脏兮兮,一寸长的鼻涕整天挂在鼻子下,让人就算想抱,都要考虑一下。
相比起来,望舒要可爱太多,只可惜,是个丫头啊。
“好,那你说说,什么是‘仁’?”
“回太傅的话,我觉得‘仁’,就是‘仁慈’,就好像父皇对天下苍生需要仁慈,先生对学生需要仁慈,可是又不是绝对的仁慈。”
望舒这个纯理科生,能悟出这点道理来,也算是不容易了。
“继续。”
郑青增皱了一下眉头,其实望舒说的不算好,但是对于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凡事都要见一个因果缘由,我们的确要做一个仁慈的人,却不能盲目对待任何人,正所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以了!”
郑青增厉声喝道,就算望舒说得对,也不能把这句话公然说出来。
望舒的这个想法,和克己复礼实在是背道而驰。
“太傅,舒儿说错什么了吗?”
她被吓了一跳,然后双手往前一推,把桂花糖推向郑青增说道:“既然舒儿错了,那么糖就是太傅的。”
郑青增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怎么会真的要一个小丫头的桂花糖呢。
“既然来了,就好好坐着,要是有一点点扰乱律堂的行为,直接撵出去。”
虽然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但是郑青增又是惜才之人,就算望舒是个丫头,但是四岁能说出这些话,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真想看看,如果好好栽培的话,能有怎么样的一番作为。
只可惜,就算栽培好了,也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
学士们有些不满国子监竟然有女学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可是太傅已经发话了,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
江睿炘和裴倾奕有些惊讶的看着望舒,但是脸上都没有任何表露。
这古代上课,可没有现代那么轻松,四十分钟以后还有十分钟的课间活动。
而是一直一直的上课,足足两个时辰四个小时,郑青增用缓慢而揄扬顿挫的语调,如同背经书似的,照书全念,偶尔做一些简介。
其余人都听得很认真,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在书海里畅快的遨游;可是望舒却几乎要把自己的大·腿给掐黑,才忍着瞌睡虫没有爬上眼皮。
坐在一旁的挽宫,早就头一歪,睡得香甜,只差没有打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