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琢磨
作者:凤若安儿      更新:2020-02-27 13:25      字数:6653

包房里响起了音乐,打开宽大液晶屏幕,摇曳的光影投射在顾天昊脸上,忽明忽暗,从顾天昊看似很有诚意的眼神里,苏晓云还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说:“顾总,谢谢抬举。今晚想和朋友们喝点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轩尼诗吗?就轩尼诗,四瓶。”

很快贵宾包房里坐满了一屋子男男女女,苏晓云坐陪在顾天昊身边,却满脑子都还在想父亲的公司破产到他出车祸之间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如果说是易国明一手策划的,好些有疑点的地方竟都能说得通了。

包房里的气氛越来越high,话筒被抢来抢去,吼歌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振春搂着个公关,酒喝了好几杯后,好奇顾天昊今晚早早的就来点了苏晓云,两人坐在那里,一个在喝闷酒,还有一个像在梦游。

平时这两个人只要碰上,就是横眉竖眼,火光四溅,跟遇到仇家似的,应该说苏晓云本来就是顾天昊的仇人,今晚难得两个人都还算正常,也不知道顾天昊到底在搞什么。

“小美女,我们喝一杯,不打不相识,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吧。”张振春举着杯子朝向苏晓云说。

苏晓云心不在焉的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但看他举杯,知道是要喝酒,和他轻轻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比起那些已经混得油滑甜腻的公关,他喜欢苏晓云毫不掩饰的青涩率真,这更能提起他的兴致,想想真有点后悔那次没听顾天昊的当场把她给收了,现在倒好顾天昊一句仇人的女儿,让他再没机会沾染。

张振春拿起酒杯又倒满了一杯酒搁在桌上,“酒量不错嘛,再来一杯,要不我们今天比比谁酒量大?”

苏晓云一笑,什么也没说,拿过桌上的杯子又干了一杯,张振春也跟着喝了一杯说:“小美人,可以啊,再来再来。”说着又倒酒。

对于酒量,苏晓云还是有点自信的,读初中时每年暑假,父母因为做生意非常忙,又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就把她送到离h市很远的外公外婆家。

外公外婆住在青山绿水的小镇上,那里家家户户都有自酿米酒的习惯,小镇上的人把米酒当成水喝,她跟着外公外婆一起餐餐饭前都要喝碗米酒,酒量不知不觉就练出来了。

坐公关后陪客人喝酒她从来不推诿,除了喝酒她对其他的都不在行,但可能也正因为她喝酒很拼,就算客人对她有些不满的地方,也没太计较。

所以做公关这段时间只遇到过张振春和顾天昊这两个刁难她的人,如果喝酒能够让张振春不对她再有什么邪念,让她喝多少也不怕。

她正要接过张振春递来的酒,顾天昊一下拦住了,“这杯我跟你喝。”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顾天昊居然会主动帮女人挡酒,张振春感觉怪怪的跟他喝了一杯。

顾天昊喝完酒,动作温柔的揽住苏晓云的肩,白了张振春一眼,说:“你丫把自己点的人凉在一边,跟我点的人还喝上瘾了,喜欢跟她喝下次早点来点她,她今天可只能陪我。”

搞得张振春目瞪口呆,眼前这人还是那个从不懂怜香惜玉,只会找女人发泄的顾天昊吗?肯定是中邪了。

“我不是看你们俩在冷场吗?好心帮你们闹气氛,那你们玩,我们唱歌的。”张振春也搂住自己身边公关的纤腰,抢过一个正在唱的男人手里的话筒,叫道,“给我点首合唱的广岛之恋,我和美女合唱。”

他把自己点的公关搂的更紧,还狠狠的吻了下那公关的粉唇,包房里的人大声起哄。

广岛之恋的音乐已响起,有人恭谨又递来一个话筒,说:“张总,你们唱。”

顾天昊的手还很自然的放在苏晓云的肩上,苏晓云不自在的起身,拿过放在离他们比较远的酒瓶,说:“顾总,我们来喝酒。”

“那就边玩骰子边喝酒。”顾天昊很配合,也不对她动手动脚了。

酒喝完后,包房里的人就都散了,顾天昊结账时还给了她一千的小费。

她揣着一千元的小费,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今晚陪着顾天昊竟什么事没发生,还赚到了小费。

刚才在包房里对于顾天昊提议合作,她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他没生气也没发怒,反而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难道他们先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真得就像张振春说的不打不相识,已经化解了吗?

她卸了妆,换了衣服准备下班,掏出放在包里的手机一看,已过深夜十二点,还有九个未接电话,全是易建军打来的。

建军应该到了北京,今晚的事她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她将手机扔回包内,还是等明早再给他回电话。

她刚从后门离开国色天香,手机又响了,还是建军打来的。

“到北京了吗?你外公情况怎么样?”苏晓云想他现在也许正在医院里。

“不是很好。”建军在电话里带着怒气质问她,“你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刚下班。”

“又去国色天香了,不是说好了暂时不要去那种地方上班吗?你是不是喜欢上这种低俗的工作了?”

先有他母亲的施压,后有顾天昊说出父亲遭陷害的真相,她要如何跟他说清这一切,只是希望他能理解,说:“现在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好好在北京陪外公,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要他不担心怎么可能,那里面有多少男人正对苏晓云虎视眈眈,“你一点没意识到那些男客人都对你有所企图吗?告诉我你打算怎么保护自己?”

每晚她也无法预料会遇到什么客人,发生什么事,心里也会害怕担心,可面临自己和家人糟透的处境还有别的选择吗?总不能选择去死吧,她死了父母怎么办,不管好或坏生活总是要继续。

“我也不好说,随机应变。建军,和我在一起会让你很辛苦,你要不要再认真想想......”

“在我回来前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会尽快回来的。”建军妥协了,难受的先挂断了电话,他知道再说下去苏晓云又会扯到分手上,恨不得马上飞守在她身边,在电话里根本说服不了她。

已是春末,深夜的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苏晓云在独自回家的路上冷静下来,梳理着极乱的心情。

母亲在家里专门等着她回来,一见她进门就急着问:“早上账户里多出的十万元,是谁借给我们的,这钱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妈,怎么了?医院那边出事了吗?”苏晓云本来也准备跟母亲说清楚,然后把钱退给顾天昊。

“没出事。”母亲心里不踏实,吞吞吐吐的说,“今天医生向我推荐了一台最新进口治疗脑部神经萎缩的仪器,大概要七万的费用,我,我抱着最后的希望给你爸用上了。医院账号里原先就没多少钱,用得是今早到账的十万。”

苏晓云听着愣愣的坐到了椅子上,无奈的发现自己在顾天昊面的硬气是多可笑,现实就像一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

“那仪器确实管用,今天刚跟你爸用上他的面色就好多了,医生也说各项体征趋于稳定。”母亲的语气里有难掩的期许,看来父亲的情况又有了转机。

苏晓云露出开心的笑容,说:“那太好了。妈,你不用担心,这钱没什么问题。是我现在做收银酒吧里一个和我比较熟的客人借给我的,只要爸能好起来,以后我们再努力赚钱还给他。”

母亲的表情轻松了些,但仔细一想苏晓云做收银也就三个月,能有多熟的客人愿意借给她这么多钱,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是个什么样的客人,男的女的,不会对你有过分的要求?”

“男的,是个自己开公司的老板,应该对我有点意思,想追求我。”苏晓云不想让母亲感到自责内疚,半真半假的撒谎说。

“那男的多大年纪?人品怎么样?”

“三十岁左右,至于人品我那说的清楚。妈,你问这些干什么?”

苏晓云虽然才只有十九岁,可家里如今的处境,苏母时时刻刻都在考虑女儿的未来该怎么办,作为一个女孩子如果能找个好男人嫁了也是一条出路,即使不如以前那样大富大贵也总算有个好的依靠。

“他对你挺大方的,要是真的喜欢你,人品又好,你可以考虑跟他谈谈恋爱,女人终归要找个好归宿。”

苏晓云只觉脸红的说:“妈,你今天是不是糊涂了,我才多大,你就急着要把我嫁出去。”

“我的意思是先谈着,结婚的事过几年再说。你爸现在这个样子,就算醒过来,能不能完全康复还是未知数,我们再也不能帮你什么,不拖累你就是好的,你一个女孩子又要读书又要赚钱,一定很难很辛苦,要是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我也放心些。”

“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怎么会是拖累。不要瞎操心了,我还有建军啊,他会对我不离不弃的......”

“你和建军是不会有未来的。”母亲语重心长的劝她说,“他母亲潘红梅的家世那样显赫,是不可能让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娶你进门。以前我们家算得上财力雄厚,再加上你爸和易国明的交情,在潘红梅眼里也只是勉强般配,如今她怎么能容得下你做她媳妇,还是早点放弃建军,自己也少受点苦。”

母亲说得这些道理她心里也明白,但面对建军的深情,她放不下。

她也曾试着放下过,那种痛那人无法呼吸。

不和他携手走到最后,她一辈子都会不甘心,现代文明社会里自由恋爱为什么要受父母之命的影响,以后他们俩大不了自食其力,绝不靠他母亲。

为了爱她不想向命运屈服,努力抗争,即使遍体鳞伤也无怨无悔。

她没有回应母亲说得话,想到父亲车祸是有蹊跷,不安的问:“妈,导致爸爸公司破产的南湖水岸项目,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建不下去的?”

女儿现在正是爱情至上的年龄,对她的话肯定听不进去,也不想给她太大压力,顺着她转话题说:“听你爸说是因为政府修高速路的规划有变。”

“那爸爸出车祸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苏母感到她回来后情绪有点奇怪,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苏晓云认真的和母亲交流说:“妈,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从去年到现在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很蹊跷?是不是有人故意要害我们?”

“会是谁?”苏母惊恐的问。

苏晓云不敢说出自己怀疑的人是建军的父亲易国明,对母亲撒娇说:“妈,我今天无意中听到酒吧里的客人谈论金海鸿居公司破产的事,都说这事不单纯。我就是不知道谁会害我们,才回来问你的,爸爸出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或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苏母不禁陷入回想中,在公司宣布破产的前几个月里,老苏每天回到家里总是愁眉苦脸的一个人呆在书房里,晚上睡觉也是辗转难眠。

有时她半夜醒来发现身边被子空空无人,不放心的在豪宅里四处找他,发现他独自在一楼靠近厨房转角的吧台喝酒。

她担心的问过老苏是不是有什么事,老苏却不愿对她说实话,勉强微笑说:“没事,就是睡不着,不用管我,你去睡。”

估计那时房地产公司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可她当时没想到公司会有事,总以为有易国明在市长位置上,即使南湖水岸项目被迫停工,公司也不会出大问题。

她那段时间胡思乱想的怀疑老苏会不会被外面的狐狸精缠住了,有了离开她们母女的想法才天天心事重重的样子。

弄得她也心里惶惶的,还请了私家侦探,跟踪调查老苏的行踪。

但只要苏晓云周末从学校回来,他们两人还是开开心心的陪着宝贝女儿,没让女儿察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以至于后来苏晓云知道公司破产,老苏出车祸的事后,睁大眼睛看着快要崩溃的她,还在要笑不笑的说:“妈,愚人节早过了,你别唬我,爸他昨天才到学校来找我一起吃饭,都乐呵呵的。你就别装了,是我爸鼓捣你一起逗我玩吧。”

她终于撑不住的抱住苏晓云失声大哭,“傻孩子,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苏晓云都蒙了,直到去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重伤的父亲,才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当时私家侦探调查了一个月,也没发现老苏在外面有来往过于亲密的女人,据私家侦探反映老苏这一个月来见得最多的人是银行里的人和市政府规划局的人,并没有外遇。

还是私家侦探收到尾款后,好心提醒了她一句,“苏太太,你虽然只要求我调查你老公有没有外遇,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跟踪了他一个月,感觉你老公应该是公司出了很严重的状况。”

她才恍然大悟,一再的追问下,老苏说出了公司将要面临破产的危机状况。

“易国明不能帮你挽回在南湖水岸的损失吗?”她整个人都傻了,公司可是她和老苏努力近乎一辈子的心血,如果破产了他们一家人以后该怎么活。

老苏焦虑不安的说:“这事现在国明也没办法。还有最近川溪市一个土地局的官员因*案被双规接受调查,把我当年在川溪投资锦绣花园项目时送礼的事供了出来,估计很快检察院的人要开始调查我。”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人都到了这岁数,还要经历如此的大起大落,换谁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可现实就是现实,不接受还是要面对,再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和老苏每天都在忧心忡忡中煎熬,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会突然塌下来。

记得老苏出车祸那天,给她打过电话,在电话里激动又高兴,说是公司也许有了转机,易国明从直属中央的公路建设局得到一个好消息,要横穿南湖水岸的高速路方案,因为影响南湖周边的生态环境被否决,要求h市规划局重新再设计高速路方案,在建高速路暂时停工。

苏母回忆了一遍出事前的事,基本没有什么隐瞒的全都跟苏晓云说了。

老苏出事后她一直都不愿去回忆过去的事,三个多月过去了,总算渐渐适应了这种巨大的落差感。

“你爸挂电话前跟我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我赶着去见易国明,晚上回来跟你细说’,后来我等来的却是他出了车祸的噩耗。”苏母说着又哽咽了。

“难道真是他?”苏晓云已有九分相信今晚顾天昊跟她说的真相,小声嘀咕说。

“你在说谁?”苏母又想起一件事,迟疑的说:“你爸出车祸那天,还有件事蛮奇怪的,他明明是自己开车的,可他出车祸前却把车停在路边,横穿马路才会被撞到的。你爸出事后我问过老易,他说他一直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你爸,但过了约定时间好久你爸都没来,第二天他才知道你爸出了车祸。”

苏晓云觉得心中绞绞的痛,建军的父亲竟成了害他们的人,那她和建军岂不是成了仇人,太荒谬了。

她怯怯的看着母亲说:“妈,你有没有想过是易伯伯他.......”

“他和你爸在部队时曾是生死之交,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为了自保。”

苏母听着心里发寒,她们母女俩分析来分析去也没个确凿的证据,完全是自己吓自己,“唉,别胡思乱想了,不早了,睡吧。这都是天意,现在南湖水岸项目已不在高速路的建设规划中了,工程可以继续,你爸却出了车祸。如果你爸不出车祸,公司也许不会破产,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苏晓云在纷乱的思绪中沉沉入睡,连梦都是凌乱荒诞的。

梦境里一会是小时候某个夏天她和建军、杜文鹏、灵珊在军属居住区一条林**上玩耍。

建军爬到老高老高的树上,半个身子隐在树顶茂密的叶子中,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只手里抓着鸟蛋,不停的朝她挥舞。

在树下她的头几乎是九十度的仰着,脖子发酸的叫着,“建军哥哥,你快下来!”

建军正要爬下来,另一只抓着树干的手一下将树枝折断,想再去抓其他树枝却没抓到,人瞬间往下坠落。

一会又梦到父亲出车祸前一天到学校找她吃饭的情景,那天晚上他们父女俩在渔港海鲜城里吃着她最喜欢的海鲜粥。

记得那天父亲心情很好聆听她讲学校里的事,还时不时的插些笑料,她没有发现父亲有任何的忧虑,那顿饭吃得好开心。

可在梦里父亲和她吃饭时神情忽然变的很悲伤,眼角噙着泪水,不舍的说:“乖女儿,爸爸要走了,你要坚强点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爸,你要去哪里?带上我和妈妈一起去......”

她话还没说完,父亲已经不见了,她推开椅子,四处寻找父亲的身影,发现偌大个海鲜城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害怕的慌不择路往餐馆外跑。

一会跑到了易家住的幽静老宅,她置身书房里,静静的看着易国明在练字,一笔一划都刚劲有力。

易国明抬手沾墨汁时发现站在书房里的苏晓云,一惊的问:“你在书房站了多久?”

她只是木木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易国明放下手中的毛笔,神情和蔼的走向她说:“是来找建军吗?他应该还在自己房里睡觉,你去把他闹起来,这孩子贪睡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得了......”

她猛然将藏在身后的匕首刺入易国明的心脏,如复仇女神般的又狠狠将匕首拔出,鲜血成喷射状涌出。

易国明痛苦的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是你杀了我爸!”她的背后传来熟悉又毫无温度的声音。

她惊恐的转过身,与建军满是恨意的眼神相遇,握在手里沾满鲜血的匕首掉到地上,浑身发抖的说:“我没有,不是我!”

建军使劲捏住她握过匕首的手腕,快将她的骨头捏碎,迫使她不得不摊开鲜血淋淋的手掌,额头青筋暴跳,对她恨得咬牙切齿,“恶毒的女人,我要让你下地狱!”

“不是我,不是我......”她在极度的恐慌中从梦中惊醒,手指触到冰凉的额头全是汗。

苏晓云起床后喝了一大杯水,她无法不怨恨建军的父亲为了权利如此狠心的对待自己最好的朋友。

脑海里闪过顾天昊那天在包房里和她谈得交易,跟他合作就能为父亲讨回公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