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项然笑了笑道：你倒是和小疯子说了一样的话。若是苏悦醒来，知道你们这么了解她，一定也很开心。

温婉君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鲁枫正坐在苏悦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悦。

温婉君从未见过鲁枫这般认真严肃的神色，脸还有些苍白，似是经过了一场惊吓，只是比起躺在病床上昏睡的苏悦来说，却还是苍白了些。

鲁枫，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我听项然说，你带着悦姐跑了一路。温婉君坐到鲁枫的身边，放柔了声音道。

多一个人守在身边，或许就会更加安心吧，至少不会觉得自己无力到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事。鲁枫摇了摇头，眼睛依旧看着苏悦，不曾离开。

温婉君也不强求，只是继续问道：大夫可有说悦姐什么时候能醒来？

大夫说，之前怕她疼，给她喂了麻沸散，大概要明天早上才能醒过了。但是他说，苏悦的身体底子好，也有可能晚些时候就会醒。鲁枫轻柔地抚平了苏悦因为不舒服而皱起的眉心，又伸手试了试温度，倒也没有发烧，这才继续道，我怕她醒了会疼，所以想在旁守着。

温婉君皱眉道：悦姐不仅仅是撞到了头？

鲁枫道：嗯，马奔跑的时候踢到了她的脚，把她的腿骨给踢折了。大夫说，她这一个月怕是不能下床了。鲁枫说着微微把被子掀开了一截，露出缠满绷带的脚，看得温婉君眉头又皱了一层。

嗯，那亦只能好好休息了。温婉君亦知道这件事急不来，也只能等在一旁等苏悦睡醒。

鲁枫沉默了片刻道：我不应该让他去骑马的。

一个两个都是如此，温婉君轻声叹了口气道：不是你的错。

鲁枫道：我知道。只是我如果当时能看出她的犹豫，必定不会让她去。

事情发生的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苏悦一向开朗大方，纵然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痛，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吃一副药，睡一觉，又能生龙活虎和大家一起闹腾。可是这一次，苏悦却倒在地上，苍白着脸，身上还有血，让鲁枫一瞬间以为苏悦再也不会醒来。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把她带到了山上，这里有最好的地大夫，一剂药将她唤醒，却在醒来的时候，被脚上的伤痛疼得眼泪直流。

鲁枫从未见过这么哭得歇斯底里的苏悦，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纵然大夫同他说，苏悦已经没什么问题，只需要静养就好，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绪难平，几乎是对这般莫名的慌乱，怀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但是又这般庆幸。

鲁枫任性妄为了这么些年，一时间也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承认自己有些太过在意苏悦的存在，在知道苏悦出事的时候，自己怀着怎样担忧到极致的不安心情。他素来便不怎么喜欢麻烦的事情，也不怎么按常理出牌，如今需要更多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感情，也需要更多的思考来让自己去了解自己的内心。

温婉君自然知道，原本她也不知道，不过有了南礼善……现在也知道了。不过就如她需要时间去发现对南礼善的感情一样，鲁枫对苏悦的这般纠结的感情，也需要他自己的了解和发现。现在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不怎么合适。

那便当做不知道吧。

鲁枫这边想不清楚，便决定放下心思不再去想，而是转了话题道：婉君，你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温婉君含笑道：都赢了。

鲁枫略显羡慕道：不愧是你们，真厉害。我还想多玩几次，也不知道以后项然兄还会不会继续举办。

温婉君想起刚刚钱项然愧疚的模样，不过她相信，钱项然必定能够很好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明白这样的游戏对所有人的意义。温婉君笃定道：肯定还会，只是下一次需要再安排个时间。再说了，如果每天都玩，不是很无趣。

鲁枫想想，点头道：也是。鲁枫打量了温婉君一会道，不过看你这般模样，怕也不是一帆风顺吧。

温婉君不知道鲁枫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她从来不瞒朋友：比赛么，自然有来有往。温婉君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鲁枫，我问你，你可知道以前小先生和孟大哥认识吗？

鲁枫理所应当地点点头道：认识啊。

果然。温婉君料定心中所想，便道：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否有什么过节？

鲁枫摸了摸下巴，回忆了片刻道：他们俩都从京城来，其实要说认识，倒是不难猜。至于过节，还真有。

鲁枫这才告诉温婉君，南礼善和孟昶之间的故事。

南礼善原本化名李善，常会去参加雅集，他虽然故意隐瞒，但是才华在同辈人中，还是很有名气。加上李四也在他身边，两兄弟站在一起，也颇惹人眼球。

孟昶虽然文采出众，却当真算不得最顶级的，但是兵法谋略一途，却是赫赫有名。康武只知道孟昶的武功不错，并不知道孟昶真正厉害的，是沙盘演练。

沙盘是个很独特的游戏，分为不同兵种，不同地势，可以设定天气，季节，不同的攻守两方的人数、气势。然后进行对战，一人一动，算是不见棋子的棋局。这沙盘原本是用来给武将们训练用的，后来传到民间，变成了一种独特的游戏，也有不少学子对这个十分痴迷，甚有研究。

虽然并非是真正的沙场，但也能让不少学子感受到这般沙场铁血。也正因为这个，让许多有学识的学子参军，成为了好谋士，为这江山稳固贡献了另一番力量。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孟昶便是这些痴迷学子中的佼佼者，无论是什么样的条件，有什么样畏难的条件，他总能兵出险招，巧设陷阱，敏锐地察觉出对手的破绽，从而在众多学子中也算赫赫有名。

而孟昶为数不多的败局中，就有与李善的对战。孟昶平日里待人都很是谦和，唯独在自己的一技之长中，最是争强好胜，因此也与李善战过许多次，却从未赢过。

李善倒是道出了孟昶的问题所在：你太过执念胜利，若非有一丝败局的可能，你便不能冒险。心思缜密是好事，却不易抓住一线生机，难以兵出奇招。

这亦让学子们流传开来。说来总有些好事的学子也有看不惯孟昶的，每次孟昶做了什么，也会冷嘲热讽一般，说他是胆小鬼，所以才输了对局，其才能远远不如李善。

这样的人随处可见，自己无法在学识上战胜别人，便对别人的弱点捕风捉影，说得煞有介事。似乎这么说，就能让他高高在上一样。

但是这样的话语，对于听者，就不会不那么简单地一笑而过。大家尚且都是少年，若是十年后，孟昶必然会对这些话一笑而之，可是现在，他实在无法置若罔闻。所以孟昶最开始只是对李善是个对手般的看待，心中有几丝不服气罢了。可这么说的人多了，孟昶心中难免也会对李善这个人，心怀不快。

不过李善交朋友也是随缘，有幸做朋友自然最好，实在不行，也不强求。所以李善在和孟昶见面时依旧不过点头问好，虽然关系不好，但是尚且不坏。

真正让这段在中间徘徊的交情变坏的原因，是一个叫沈石楠的人。

当时孟昶初到京城，对京城尚且不熟悉，转悠了一圈，就把自己给转悠迷路了。正在想如何是好的时候，沈石楠便出现在他的面前道：我看你转悠好久了，你是要去哪啊，我送你吧。这京城啊，无论大街小巷，我都很熟悉。对了，我叫沈石楠，你呢？

在下孟昶。

沈石楠为人豪爽大方，是京城沈家的大公子，沈家在京城声名显赫，家中有好几位在朝官员。

而沈石楠，也是孟昶来京城时交的第一个朋友。

然而这位沈石楠，还有另一个身份，神偷木石。

他说自己对京城的大街小巷十分熟悉的话并不是夸大海口，而是因为身为一个神偷，他必须对这些了若指掌。

神偷木石不偷平民，只偷贪官。说来也算是个侠盗，可是朝廷尚有律法，这样的偷盗无论如何都会被判罪。你若想惩奸除恶，大有其他合法的办法，还能让那些个贪官得到应有的处罚，并不能因为你认为的狭义就放纵你的行为。但是沈石楠身份显赫，轻功十分高明，作案的时候并不会留下痕迹，这也让官府头疼了许久。

沈石楠的自个身份并没有瞒着孟昶，孟昶虽然对沈石楠的做法也有些微词，但是到底是朋友，也不会将他绳之以法。孟昶偶尔还会给沈石楠帮一点小忙，让他能够顺利跳脱。

从心底而言，孟昶绝不会希望自己的这个朋友被抓住。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抓到这个木石的人，就坊间传说，便是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