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 无路可走
作者:靠赞吃饭      更新:2020-03-11 15:09      字数:2284

太子一听,更加局促难安。视察军营,理所应当,怎么却给百姓带来如此祸害?他久居深宫,日日苦学礼、乐、射、御、书、数,反而不知军中流弊和人心腌臜。

“便依先生所言。”太子建垂头丧气的点点头,拱手一礼:“先生保重。”

“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太子切记。“孙武笑笑:”太子保重。“

“受教了。“太子建皱眉思忖良久,深深一躬。吩咐忠伯启程,他急着找太傅伍奢商议,一刻也不想呆在钟鸣铺了。眼下已近黄昏,忠伯见太子建嗒焉自丧,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去了。

太子轺车辚辚驶去,街道死一般寂静。昔日热闹喧嚣的钟鸣铺俨然死城。三白坊众人大眼瞪小眼,茫然得看着孙武。

人群中走出一个鼠须驼背的干瘦老者拱手道:“小人三白坊总执事魏叔安,请先生吩咐。”

孙武看看老者,顿时惕然。这是副标准的小人长相,君子一怒大不了让你愧不敢当,小人发起狠却无所不用,能把祖坟给你挖了。

“魏执事,请你草拟在场人等姓氏,明日给我。伊繁妹子随我去客栈,我有事问你。其余人等都回吧。过了今晚再做计较。”

众人寂然无声,心事重重的走进三白坊,魏叔安轻叹一声跟了进去。

”伊繁姑娘,我给你做鱼。“专诸浑然不觉气氛不对,一到客栈就去了后屋,他想证明伊繁姑娘说他会做鱼是没错的。伊繁知道他是没心没肺的人,只是笑笑便跪坐到了孙武对面。

她自然知道孙武想问什么,三言两语就把三白坊的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

三白坊除去赵伯鲁和澹台炎及亲信共三十一人。歌姬八名,打杂老妪三人,跑堂伙计十二人,男女执事四人,庖厨四人。赵伯鲁前脚一走,得到消息的伙计和厨子就溜了八个。现在剩下二十三人,都是走不远的了。

三白坊诸事都是总执事和三个执事支应。赵伯鲁和澹台炎是月前才到了钟鸣铺,之前都是呆上几日就走。孙武转念即知,齐国内乱,赵伯鲁是来探听消息,伺机而动。

孙武想问问有什么可疑之人。钟鸣铺地处三国交界,龙蛇混杂,自然是少不了各国暗探细作。转念一想,要说可疑,伊繁就是最可疑的人。便闭口不提。

一个弱质女子,有这样的见识,这样的胆色,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再则,钟鸣铺地处偏远,赵伯鲁为何对区区一个分店如此看重?这些问题都是在伊繁口中得不到答案的。

“三白坊可有暗室密道?”狡兔尚且三窟,孙武就不相信赵伯鲁会没有后路。要是有了暗室,歌姬老妪就好安置了。

“怕是没有,要问安叔。”伊繁身子一颤,随即鼻翼翕动,咯咯笑道:“陈大哥,好香啊。”扶案起身,向后屋跑去:“专诸,你的鱼做好了吗?”

她这一打岔,孙武就不好再问,知道暗室是肯定有的,心下不禁大安。

“来了,来了。”专诸堵在门口不让伊繁进去,伊繁跺跺脚往外就走,专诸急忙拉她回来,伊繁白他一眼,两人兴冲冲的扑进了后屋。

不多时,鲜香扑鼻。伊繁碎步奔了出来,指着后屋灿然一笑,专诸捻手捻脚得端着鱼放在案上。

“我尝尝。”伊繁伸手沾了汤汁放在嘴里一吮,长出口气,眯着眼睛说道:“真好吃啊!“说着拿起匕箸,夹了块鱼肉放在嘴里,呵气连连,很快做出了点评。

”专诸人是笨点,鱼做得是真好吃。“

专诸脸上一红,却不争辩,拿起匕箸递给孙武,满脸期待的说道:”陈大哥,你尝尝。“

这一尝,孙武不禁连连赞叹。不知道没有油,没有姜蒜佐料,他是怎么把鱼做得这么外脆里嫩,汁多味美的。记忆中玉林路那家生意最好的鱼馆也不过如此。

“真是不错。”孙武放下匕箸端起酒爵,问道:“三白坊的鱼可不如你,你怎么不去那里?”

“我知道,我知道。”伊繁连吃几块,脸上已是一片红霞:“安伯见他鲁莽,不敢要他,后来又怕他滋事,就推说是白亏的意思。”

“我哪里鲁莽了?”越是难看的人越听不得人家说自己丑,专诸这下不干了,大声辩解:“你问陈大哥,我哪里鲁莽了?”

“你是不鲁莽。”伊繁撇撇嘴,紧盯专诸,笑道:“我来问你,你怎么和卖鱼的涂伍打架了?”

“他...他...欺负人家姑娘。”专诸被击中要害,顿时结巴起来,随即惊声问:“你怎么知道的?卫老板都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伊繁笑得花枝乱颤:”因为我就是那姑娘。“

”是你啊?“专诸尴尬的摸摸头,涨红了脸。他莫名其妙打了一架,连帮谁打的都不知道。实在不算鲁莽。

孙武笑呵呵得看着两人争吵,心里知道专诸今天晚上是睡不着觉了。果然,眼看圆簋里的鱼只剩下骨头,伊繁也意犹未尽的放下了匕箸。

”陈大哥,我要回了。专诸,你送送我。“

专诸瞅瞅孙武,就像被老娘扯了耳朵一样,低着头跟着伊繁出去了。他敢面对陈副将的长剑刺喉,遇到这个鬼精灵却是办法全无。

两人一走,孙武急忙走进客房,拿出包袱取出老子临走留下的那本历史课本,他想知道太子建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这一看之下,孙武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别说只字未提太子建,就是孙武也只是作为兵家的代表和吴起孙膑一起占了一小块文字。

怎么办?孙武如遭雷击,只觉心里一片空白,就像置身于无尽深渊,飘飘荡荡,不知何时才能脚踏实地。

原本以为只消对照课本,按照既定的路向向前走就万事大吉。现在倒好,路在哪里?该怎么走?全然不知。孙武狠狠拍了拍脑袋,心里叫苦不迭。为后世蹉跎光阴荒废学业后悔不已。

专诸很快就回来了,默不作声的收拾残羹,坐在燎炉旁发呆,脸色随着炉火明暗不定。

第二天,雪停了,天仍不敞亮,雾蒙蒙的一片,夹杂着微微冷风,蛋黄般的太阳慢慢爬上了山尖。

二十三人木然的站在三白坊门口,眼里都是漠然和绝望。孙武正要宣布一夜苦思的万全之策,魏叔安从影墙后急匆匆走了过来,笑得说道:

“还有位客人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