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死，恐怕就没人抢武王遗诏了吧。”孙武志得意满的一笑，“到那时，你找谁去帮你杀墨家弟子？要不？你自己动手？”

他还觉得不解恨，接着说道，“我要是现在就去告诉牧僚，这武王遗诏里的十万大军不过只是水中观月，你说，他会如何？”

这个吕抗倒不担心，他抹了下嘴，嘿然说道，“你去说说，看看有没有人信你。”

孙武一愣，倒也是。无所谓的拍手起身，“看在夜十方份上，我给你留了两坛酒，喝完可就没有了。”他冷冷说道，“自己省着点。”

说完瞪了一眼伊繁，气冲冲的走了。

++

吕抗嘴上说不会放过墨家弟子，但孙武却知道他办法不多。想突破枝如子躬的重重防卫，谈何容易。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叫来曲梁，让他在要害地点铺设了些小机关。然后又交代了不得分散行动等等细节，便去找枝如子躬。

殷织一直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让孙武很不自在。一问，她便看向三白坊。

“不去...”孙武知道她是惦记着伊繁，想让自己去看看，没好气的说道，“我叫你跟着她，跟着她...”

“那...我去看看？”殷织试探着问。

“不行！”孙武瞪她一眼，“老老实实在营帐里呆着，哪里也不准去。”

“噢，你别那么凶！”殷织答应着，就是挪不开脚步，还是前一脚后一脚的跟着。

枝如子躬远远得看见两人停停走走，便不好打扰。直到孙武到了近前才迎了上来。

“陈先生——”虽然很熟了，枝如子躬仍然很客气，该有的礼节一个不少。搞得孙武也只好拱手还礼，两人并肩走向营帐。

“子躬兄为什么没跟着奋扬将军回郢都？”

“哦。”枝如子躬说道，“在下本来就是奉太子之命，在钟鸣铺听候先生调遣的，只要你在三白坊一天，我便不能撤兵。”

“你这是赶我走啊！”孙武笑道，“太子有心了，若是没有你的太子卫队，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对了，我正想问问你，钟鸣铺怎么突然这么热闹了？”枝如子躬停下脚步，等着孙武回答。

“这...”孙武犹豫起来，别人还好对付，枝如子躬带着五百卫士，若是对武王遗诏也有觊觎之心，那可是劲敌。

同时，他心里始终牵挂着伊繁，眼见月上中天，不禁心烦意乱。

“这个...等我回来再说吧。”说完拔腿就走，刚刚迈出一步，突然想起这么大的事，始终是瞒他不过，便匆忙开了个玩笑，“钟鸣铺出宝贝了，你还不知道？”

“宝贝...”枝如子躬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自语，“莫非，那个传言是真的？”

殷织显然是怕孙武把她扔下，急匆匆的跟着，抽空扯着他的衣角，见他一停步，又忙不迭的松手。

“你怕我做什么？”孙武没好气的问她。伊繁一愣，“我不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

出了树林，两人先是围着钟鸣铺转了一圈，又看了看马厩。枝如子躬治军严厉，没有一个士卒胆敢私自上街。就算如此，太子卫队的威慑始终还在，所以，街上比起平时反而安静不少。

奇怪的是，就连三白坊也是一片寂静。

没了墨家弟子的镇守，朱漆大门随便敞开着，九个大红灯笼也静静的悬挂在屋檐之下，没有亮光。

两人摸黑进来大门，小心翼翼的穿过长长的甬道，远远看见了小院里暖意融融的红光。

吕抗半躺在燎炉旁，一手拿着酒壶，一手不停指指点点，他的对面是手抱双膝的伊繁，正津津有味的倾听吕抗说话，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见此情景，孙武不竟气苦，搞不懂这个糟老头到底有多会聊天，连伊繁这么聪慧的人也听得神魂颠倒。

“你看见了，人家根本不需要你担心。”孙武转身就走，心里五味杂陈，感觉就像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要出嫁一样。

“陈大哥，你别生气。”殷织想要安慰他几句，却被他一语堵了回去，“我不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话和殷织刚才的语气如出一辙，都透着无奈。

“他一个人在三白坊，没吃没喝，你又不准他跟着我们去军营，伊繁妹子是可怜他。”

“可怜...”孙武冷笑道，“他什么地方可怜？”

“我也不知道，听伊繁妹子说，老先生一儿一女，女儿刚刚出生不到一岁就死了。”

“这就可怜了？”孙武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样的人多了，她可怜得完吗？”

殷织抬起头来，就象不认识他一样，暗叹口气，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卫昭快回来了吧？”孙武没发现殷织的沮丧。他是希望专诸回来后能把伊繁从吕抗身边带走。

“快了。”

回去后，孙武又去找到枝如子躬，详细告诉了他武王遗诏的事情。至于吕抗说的“万邦之国”，却没有提起。

“原来如此...”枝如子躬脸色微微一红，却没出现孙武预想的狂热，却愕然问道，“五百年前的东西，真有这么大用？十万大军？哪里有十万大军？”

“我也是这样想的。”孙武松了口气，说道，“可钟鸣铺这些人相信，已经都抢得头破血流了。”

“你说三白坊地下有密室？”枝如子躬又问道，“这就难怪有人让你守在这里了。”

孙武还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一听就有些茫然，想了半响又觉得这里面和夜十方并无直接联系。因为他毕竟也是凡人，总不能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推算得如此精准。

“秦国王女和卫国太子应该就在密室里。”孙武说道，“我答应那人的时候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却不知道她们是关在三白坊。更不知道这里还有密室。”

“真有此事？”枝如子躬大吃一惊，“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将王女和太子救出来了？”

孙武没想到武王遗诏那十万大军都引不起他的兴致，却对这两个失去价值的人如此热衷，便淡淡说道，“已经没人关心这事了，吴楚两国不是都撤兵了吗？”

“不!”枝如子躬说道，“这事很重要，秦王女孟颖和太子有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