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金橙染去了石进城的青葱,小贩收拾着残存的货物,踏上归家之路。人千人万之地,转眼间便沉静下来。街边青木上绿叶,似乎饮了夕阳,醉了,便带上黄衣随风落地。
石进城的秋总是悄然而来,这就是南方的天,十二月四季不过是一夏一冬而已。待人们察觉冷风拂来,秋日也早早离去了。虽看似悲凉,却实则宛如日月轮转,泽福这方土地这方人。
一缕隐匿的秋风摇动着青木,绿叶还未换好黄衣便已落下,点在女孩头上。
女孩怀中藏着那手绣长袍,笑意悠然,未曾察觉头顶上的落叶。这片落叶便化作了扁舟,驶在乌黑亮丽的发海里,一不小心翻了船,撞上了发梢。女孩取下这叶扁舟,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这位偷渡客。
“怎么?”女孩的舅舅回过头来,看着停下的侄女出声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将落叶收进衣袖:“只是有些可惜。”
“终于一日会落叶归尘,我们也一样。”女孩的舅舅把大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粗糙而有力,双目里的浑浊流露着无限的伤感。
“我只是觉得能老着死去,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女孩衣袖里的落叶滑下少许,嫩绿的叶肉尖端,那抹枯死的昏黄露在了外头。
“会的。”女孩的舅舅也不敢肯定自己说出的话来,眼神中充满着不定。
“会的!”他又再说了一次,带着肯定在心中默默了补上一句:“等御剑门不再保护石进城之时。”
女孩点着头,却再难看见一丝笑容,大小的身影便迎着落日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
“我该离去了。”三生放下手中的碗筷,向着桌上残存的膳食道了声谢。
“不吃多点么?”刘曌撇了眼一旁落筷的三生,继续夹起碟中的肉块送入嘴中。
三生没有回话,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你说的离开,是要回去剑山了。”刘曌吞下口中的肉块后说道,只是手上的筷依旧迎上了碟中的肉:“只是想说,难得御剑门中只有我们两人在这吃饭,不多吃些?”
饭食的堂房不小,足以供百人同食,只是如今门徒未归,诺大的堂房也唯有三生二人。但即便如此,堂房总是被打扫的干净,不染一丝尘埃。送来的饭食也是绝佳,只为二人所做,厨子大有时间细化菜式的工序。
“不了,足以。”放下碗筷的三生并未着急离去,静静端坐着,感受着堂房中四溢的香气,这里可比剑山舒服的多。
“呼。”刘曌扯了扯有些勒住腹部的武裤,深呼一口气:“中秋节也该到了,明日城南会有集会。”
“说这又何意?”三生看着刘曌,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傻,趁这机会向大小姐表明心意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刘曌挑弄着自己粗大的眉毛,有些滑稽。
“大概是你弄错了些事。”三生摆了摆手,否认着刘曌说到:“我未曾对米琪有情愫。”
“可~~”瞪大的瞳孔显示着刘曌的震惊:“你们两的关系是人都能看出,非同一般啊。”
三生用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米琪精致的脸浮现在记忆中,他嘴角上翘,带着笑意轻声说着:“只是………………………..”
与此同时,归家的米琪二人,越过了御剑门的金色门匾。
“小鱼儿,明日便是中秋了,如果要想留住三生,就得趁这个时候,带着三生去趟南城集会表明心意。。”陈麒不甘着说道,大有一种心爱的至宝拱手送人之感。
“表明心意?什么意思?”米琪歪着脑袋,朝身旁高大的舅舅看去。
“不是说三生是你重要的人么?”米琪的反应令陈麒有些诧异。
“是重要的人啊。”米琪眨了两下那玲珑的杏眼,尤为可爱。
陈麒眼皮下沉,紧邹眉间,似乎一切都非自己所料:“这不正说明,你喜欢三生么?”
“没有。”米琪使劲摇着头,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回到米琪的闺房外,她看着门前挂着的木剑,将它从门上取下,放在手心中。
喜意袭来,嘴角划出新月之形,米琪转头看着三生的屋院,精灵杏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她收起木剑,看了看怀中的衣袍,心中想到:“果然还不够呢。”
米琪回过头来,对着满面疑惑的舅舅笑道:“我只是…..”
两地两人两声:
“习惯有他”(米琪)
“习惯有她”(三生)
说完此句,二人又是心中想到:
“不过也带三生去集会玩玩吧。”(米琪)
“不过带米琪去集会似乎不错。”(三生)
“他应该会喜欢的。”(米琪)
“她或许会喜欢的。”(三生)
“我进屋了,舅舅。”米琪推开房门,跨过门槛,回头朝陈麟说到。
“先离去了,刘曌。”三生推开堂门,走过门槛,摆手向刘曌说到。
“还有事要做呢。”(米琪)
“有事需要去做。”(三生)
夕阳的金橙渐入山林,稍缺一角的圆玉盘攀上云端,城中青瓦泛着皎洁月色,自打东南大陆前任君王下位后,禁夜令便被废除,人们得以行于白月之下。不过此时不到一更,家中炊火,路上行人到还是稀少,几人尔耳。
南城门附近的一落小院,一位小童敲动着木门,主人听闻敲门声,便前来迎接,见来者,有些惊喜。
“三生兄弟!两年没见了,可让我等的久呢。”陈泽未变的粗狂,让三生有些愧疚。
两年忙于修炼,少有离开御剑门的三生,此时终知晓一话,虽是时过变迁,但总有人等你。
“抱歉,陈大哥,我。”
“先别说,进来吧,吃饭没?”陈泽将愣着屋外的三生请入家中,手指家中人,虽有些粗略,却能见陈泽自豪之意:“吃饭了没,这是我家娘子和小儿。”
“陈大哥无须客气,我已食过,但陈大哥家中菜食似乎更为美味,便打扰小食一两口吧。”三生虽已经饱腹,但难抵陈泽热情款待,便出声道来。
“哈哈哈哈,那是,我娘子的手艺可是能赶上那些所谓的酒楼的。”陈泽未理会一旁妻子羞涩的嗔怪,自顾自大笑着:“三生小兄弟可得好好给我讲讲这两年来的事啊。”
“自然!我这两年间…………”三生与陈泽二人的笑语声,响彻在月色之中,但大难刚过,子女归家又逢中秋时节,家家户户皆有欢喜。月色的宁静便是饶了这份笑语。
“原来,三生小兄弟已经是御剑门门徒,我当年就觉得你绝非凡人,果真没有看错。”陈泽把酒言欢已是尽兴,想着也该说说正事,便出声道:“说来,三生小兄弟此次前来,是有何事要大哥我帮忙么?”
“实不相瞒,我想问大哥………………”
今夜心事犹在者不单是陈泽家中的三生,亦有御剑门中的米琪。
“铃香,教我刺绣。”米琪拉着侍女的衣角,圆溜的眼珠牢牢锁住铃香。
“可大小姐,你还太小了。”
“拜托了,这件事很重要!”被铃香拒绝,米琪的眼眶刹那间便充盈着泪珠。
“可…….”铃香看着这位与夫人大有几分相似,甚至更为可爱的米琪。一时心软,叹了声气,便应了下来:“好吧,想绣什么?”
“谢谢。”米琪抹掉眼眶的泪滴,真诚的道谢彻底惊扰了铃香的心。
“真是太像夫人了。”铃香看着抹泪的米琪,不觉自语道。
“什么?”米琪心中思考着要在衣袍上绣什么,没能听清铃香的自语。
“没事。”铃香看着回神的米琪,笑着摇头说到:“想好绣些什么了么。”
“不太清楚。”米琪从存着母亲赠物的宝箱中取出准备送给三生的长袍,递到铃香的身前说到:“想绣些特别的东西在这衣服上。”
“这可是霓绣坊的所织,已经十分精巧了。”铃香接来长袍,有些惊讶:“大小姐真的要加绣么?”
“嗯,要的。”米琪听出铃香语气中的可惜,但依旧坚定的说着:“始终不是出自我手,不够特别。”
“这样么。”听了米琪的解释,铃香脑海中突然想起夫人当年强娶门主之事,那句:“我一定要娶了陈麒,不是我的就不够特别了!”此时想起依旧记忆犹新呢,这般想想居然是笑出声来。
“铃香,你笑什么呢?”米琪眯眼看着傻笑的铃香,开始疑虑是否要找她教自己刺绣。
“噗呲,没…没事。”铃香强忍着笑意,尽量不去想陈麒门主被反表白后错愕无措的表情:“那~~那好呗,要特别的话,就绣个能代表你的标志吧。”
“嗯,开始吧!”米琪即刻间扎起了散落的秀发,干劲满满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二更,三生早已经离开陈泽家中,回到御剑门自己的屋院。铃香也从米琪的房间离去,留下米琪一人允着满是针伤的手指。
他坐到了屋前院子的石凳上,看向米琪屋院所在的方向。
她允着手指坐在帘幕的窗后,拨开纱幕看向三生的屋院。
“中秋,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