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困局迷县:下者之悲
作者:两脚章鱼      更新:2020-03-12 15:37      字数:3850

“家中的侍女仆人呢?”唐天安将钟家小姐,抱回她的床上,这本不该是他做的事,但钟家此时,除了钟家主再无他人。

“阙县丞来时,已经将家中外人都赶了出去。”钟家主苦笑一声:“难得有机会偷懒,恐怕他们近日不会再回来了。”

“可悲么?这个时代。”唐天安冰冷的话语中,带着叹息。

“可悲,但我也是导致这个时代的其中一人。”钟家主顿了顿,说着:“腐,贪,骗,我无一样没去做过,就算口口声称是为了在这个艰难的世间活下,为了家人。”

“但无疑也推动着这个时代的崩坏。”

“最后人情冷暖,我又能指责多少呢。”

“嗯。”唐天安轻声应道。随后两人无言许久,站着钟家门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上一秒还在因为天农教杀人而恐慌争论的人们,转眼便忘记这些事,继续日复一日。

“钟老爷。”一声轻声的呼唤传来,声音里有些气喘,也行焦急。

“欣寰?”钟家主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向巷子中跑来的她。

“你怎么来了?”

她便是钟家主身边的丫鬟,照顾钟家小姐的侍女,和为三生端上一盆清水的婢女。但这些称呼又能怎样呢,她就算是丫鬟是侍女是婢女也比大多数人高贵。她的手按在跌宕起伏的胸前,小口小口喘着气。

“唐知县,好。”

婢女先向唐知县行礼,随后说着:“我听三生先生被抓,就赶紧过来了。”

“虽然,我不怎么相信三生先生就是天农教的人。但衙门捕了他,钟家里的衙兵应该离去了,我担心老爷和小姐的身子,就一路跑了过来。”

“如果担心,你就不应该离开。”唐天安的声音是如此冷漠,吓的欣寰内疚起来,泪水夹杂着汗水,滴落,又不愿大哭。

既然有人来钟家照顾,唐天安就无理由再待在这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是他离去之时,用着难以出现在他身上的温柔又说了一句:“但…做的很好。”

欣寰压制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如雨倾盆,泪水挂在她满是笑容的脸上。

“是!”

阙县,一处院落,院中数十人,有一鹅卵石道,通一凉亭,亭中无人,然亭外有一人抚筝。数十人之首,为阙清夫此人。

“世道沦丧,富人食肉弃米,可百姓却只得食土拾米,这凭什么!这为什么!”

“就因为道皇无能!他不顾百姓生死,只图自己享乐,不断压榨凡民百姓,只为自己吃喝,这般皇帝怎能统领皇朝!”

“如今魔教入侵,正是上帝的指引,是要对道皇的严惩。”

“我等身为天农教,顺从上帝指引是我等的天命,这世间应属上帝一人,道皇只是伪帝,就该被消灭!!”

阙清夫气宇轩扬的宣誓着,但三生只得讥笑,这些话里,无疑掺杂着他个人的思想,根本与什么上帝无关,为何会有人信呢。

可偏偏是这漏洞百出的宣言,却引得座下数十人的共鸣,他们高举着手,欢呼着,叫喊着。

三生双手捂耳,也难挡滔天气势。他心中暗道:“如此洪亮,就不怕暴露么?”

随后双眼看向四周,四周壁上皆有一面刻字天农的教旗,上有阵阵灵力。

“隔音阵法么?真是大材小用。”

众人的喊叫持续许久,另三生难以忍受!他双手从耳上撤销,在掌心鼓出空洞,猛的拍掌。这一掌拍下,直接红了三生的掌心,但效果惊人,那声巨响,惊听了众人的叫喊。

三生斜眼看向院外远处离去的人影,笑了笑说道:“虽不知你们口中谈论的上帝是何物。”

“可你们费劲千辛万苦把我带到此处,不让领头人见我一面,未免太浪费了吧。”

阙清夫顿了下回到:“我不正是?”

“不是你,被策反的你绝无可能是藏着最后面的那个。”

“呵,无论你说什么,这里能指挥众人的,也只有我罢了。”阙清夫冷斥。

“当然,能指挥众位县衙卫兵的自然只能是你。”三生环看四周,包围着他的卫兵:“可我要找的是,能指挥你的那个人。”

“那个能知道钟家与县衙有勾结的人。”

“能给钟家小姐下蛊毒的人。”

“能驱使阙子去城外的人。”

“能控制钟家找到宗门的人。”

“能掌握我动向的人。”

三生冲着凉亭厉声道

“是吧,庸医。”

那个独拥凉亭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凉亭中,手中捧着咸香奶味黑瓜子。

“被你猜中了,可惜没奖励。”

郎中手里的瓜子就未停过,这才是他的本性,像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夜光杯,像什么象棋似布阵,点子如点兵。本就不适合他,所以他们被弃了,仅仅一次,就无趣了。

“姑且问下,怎么猜到的?”

郎中声出,院中自若死地般枯寂,仿佛仅剩三生与郎中二人。

“从你的手掌。”

“声称不善战法的你,绝不可能有如此粗糙的手掌。”

“帮你诊断时么。”郎中嘟喃两句,又说道:“你继续,我还挺想知道自己遗漏多少。”

“呵,这是拿我来学习?”三生笑笑。

“其实从最初,你声称钟家小姐体内仅剩一蛊时,我就察觉不对了。”

“灯腥草这等凡物,理应在阙县内任何一家药店都能寻到之物。”

“但偏偏在你破了其余三道蛊后,突然消失在阙县。”

“这就很奇怪了。若是你发现后,立即通知钟家主,以他的财力,即使天农教人手众多,在不敢随意出面的情况下,钟家主也能弄到一定量的灯腥草来。”

“那就只能是你通知所有人,将灯腥草收购完全后,才告知钟家主,最后需要灯腥草这味药来。”

“再者,你对金钱的态度十分诡异。起初我以铜钱便将你留下,后又以治疗钟家小姐,帮你拿到奖赏为由,让你留在钟家。但到后来,我不省人事被人抬回,若以之前你的态度,我这能帮你拿到奖赏的人,出了事,你定然会着急。可偏偏你却丝毫不在意,仿佛早已知道。”

“而我之所以能完全笃定是在后来,你闯入钟家,将我救出后。那个无声无息开出的大洞,绝对不是阙清夫所为,他那股蛮力确实可以打碎墙壁,但势必会有声响,地上也会有碎屑。可那个大洞附近既无碎屑,也无人听到声响,就像是被吃掉了一样。”

“这我便想到了庸医你之前提及的蛊毒。”

“明明对药理理解深刻的你,在与我讲解蛊毒时,用的全然是阵法知识,皆是些在平日能得到的信息。这是因为你既想得到我的信任,又不想暴露自己。”

“哇哦,精彩。”郎中先是笑了下,随后脸色暗沉:“我还是差的太远了。”

“不过,就算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

“如今这个局面已定,知道阙县发生的一切,是由我策划,已经无意义。”

“县衙将你抓捕归案,已经是既定事实。即便查出你是无辜,污蔑一罪,只要稍微宣传一下,便能让千武宗丢了脸面,使他们不得不想阙县要说法。”

“而我,无罪。”

郎中有自信的资格,他筹划的一切,都是让三生顺理成章走到天农教内,只要来到这个地方,他就已经赢了。因为天农教要的是名声,不是活着,就算县衙强行将郎中抓捕,也会在天农教余党的谣言下,变成县衙无凭无据抓人,这个时代的悲凉,注定是一点躁动就能点起众人心中的那把火。

“可你究竟要做什么?”三生无奈问道。

“要颠覆,要改变如今这个时代。”郎中说的激昂。

“我生于富家,只因为我是富人中最为贫穷的,就这样被欺侮,讹索。”

“阶级的存在,让他们自以为是,他们看不起比自己更为低下的人,却有不得不阿谀奉承着比自己更高的人。”

“他们所承受的怒气,全部宣泄在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身上。”

“这毫无道理。”

“所以我不满,不忿。”

“这世间是人人平等的,无人能站着他人头上!”

三生低着头,郎中说的没错,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就连路边行走的百姓,在见你身材矮小时,也会出言讽刺。

“但为何要杀了瘦猴?”

“他不也是百姓?”

郎中笑了:“这阙县哪会有百姓?能住入阙县的,何尝不是上等阶级的恶人。”

“那他们呢?”三生撇了眼在座,叛离皇朝,加入天农教的众人:“难不成,你从没想过他们会活下来。”

“他们…”郎中愣了会,笑道:“自然,能随随便便就反叛自己主子的人,怎么能留下呢?”

“许辉!你这是什么意思。”阙清夫瞠目,怒视郎中。

“别动。”戚生沈的刀何时出现在阙清夫的脖子上,无人可知。他就这样在众人吵杂之时,消失在三生身边。

“呵,能将自己亲生儿子送入他人剑下的你,更没资格活下。”郎中冷眼看着阙清夫,随后朝三生说到:“当然,三生你会活下来的。”

“在座的所有人死去时,我会留你在这,拿着剑,满身是血。”

“正是恶劣呢。”三生说着。

“我没有打算杀你,只是需要,待你做实杀人之命,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如此一来,千武宗就定会掺入这趟浑水中。”

“未免把我想的太重要了吧?”三生苦笑着。

“剑山传言的最强天才,被驱逐下山三年时间,却碰巧参与过石进城与天鹰城的战争。”

“可天下那会有这么巧的事,分明是剑山故意让你去石进城,天鹰城胜过石进城十分的兵力都会战败,怕是有你一份功劳在吧。”

“这样的你,怎会不重要呢?”

三生听完,心中顿时一怔:“哎~~哪来的谣言!我就只是因为懒,才被赶下山,然后帮师姐送个信,莫名其妙在石进城待了三年,唯一做的事,就是捅了尸人一剑,然后被打昏好么!”

但郎中竟然给自己安上如此特别的名号,自然不能浪费,这逼他三生装定了!

“没想到,这都被你查出来来了,想来天农教的眼线很广啊。”

三生的声音变的低沉,有力,全然无先前那股嬉皮笑脸的模样。

“可惜,你所想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罢,他又一拍手,围绕院子四周的墙后,纷纷跳出人影,有一人,首当其冲。

他如蝶,如虎,落地轻盈,却气势磅礴。

郎中一见此人,便软了三分,颤声说道

“唐天安!你这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