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正当章程、章序尴尬得无地自容时，汤诚手捏着一沓检查单匆匆而来，二人立即迎上前去，以示亲热，哪曾想汤诚心中装着事，没工夫扯淡，只对他俩点点头。二人刚才被亲妈责怪倒也罢了，还被护士一顿奚落，现在又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心中那个堵哟。二人忍不住嘀嘀咕咕，发泄心中的不满。

汤诚径直走到汤志刚面前说，爸，妈输液已结束，检查费也交了，赶紧送妈去ｃｔ室拍片，越快越好！

汤志刚见章程、章序姗姗来迟，本来就有意见，再看看二人站在一边嘀嘀咕咕，就像没事人一般，气更不打一处来，厉声喝斥：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找推车呀！迟了你们就没妈了！

护士韩芬白了二人一眼，憋不住发泄心中的不满：都火烧眉毛了，有话不能回头再说？真是的，子女不急急煞郎中。

章程、章序憋红了脸，可又不能发作，人家毕竟都是为了自己的亲妈，二人相互使个眼色，其意不言自明，大局为重，忍得一时气，留待以后再说。

几个人分头去找推车，汤诚急匆匆跑着，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哎呀”一声惊叫。沈馨上前一步，赶紧扶住，忙问怎么了？

汤诚紧皱眉头说，刚才去交检查费时，着了忙，腿脚被一辆手推车砰地撞了一下。沈馨急忙问要不要紧？弯下腰来想察看伤处，汤诚咬紧牙关护住腿连声说，没，没事，不要声张。

章程、章序急匆匆跑来，双手一摊：手推车忙着呢。

几个人回到急诊室一说，汤志刚急得只是搓手，几个人一筹莫展，韩芬再次催促，赶紧去检查呀，先去做ｃｔ。

章程为难地说：再急没有车也没辙。

韩芬：你还算是大男人？去掉死法想活法，为了救你们亲妈，背，也要把病人背去！

汤诚一个激灵：对，把妈背去。不能耽搁了，我来背妈上ｃｔ室。

汤诚刚一蹲下，触到腿脚伤处，痛苦地呻吟了一下，咬着牙站起来，无奈地摇摇头。

沈馨明白汤诚的难处，说道：别逞能了，让章程背吧。

章序不屑地撇撇嘴，汤志刚狠狠地瞪了汤诚、沈馨一眼，低吼一声：你们都歇着，老子来背！

章程拦住：汤叔，我妈壮实你背不动，你要是背出个好歹……

汤志刚通红的眼睛瞪得溜圆，几乎在咆哮：你妈比我金贵，我跟你妈要死就死在一起！

汤志刚不禁老泪纵横，郭芳呜咽：老汤，我不去做检查了，认命吧，东边不要西边不收，不连累子女了，我就该这个死场，我们死活都在一起。

何炅走了进来，厉声呵斥：这么多大活人都没办法送病人去检查？相互推诿，推来推去，再推下去，即使华陀再世也难保证病人的生命！到时候你们只有找医闹来胡搅蛮缠，胡闹！

韩芬：何医生把话撂在这儿，随你们的便！我们医护人员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家属不予配合，我们也没办法。真是的，对自己的亲妈都这样冷漠，少见！

章程：让我来逞能吧，我的亲妈哎，走吧！

章程蹲下身子，“嗨”地一声，背起郭芳就走。

汤志刚想跟着去，韩芬拦住说，大伯，你刚才太激动，当心心血系统异常，两个老的已经倒下一个了，你不能再倒下，先坐下歇会儿，再说，这么多人跟在后面反而添乱，ｃｔ室也不让进。

汤志刚气咻咻地坐下只是摇头叹息，韩芬同情地安慰：大伯，我以前还不相信人家说的，一个母亲可以养活几个子女，可是几个子女却养不活一个妈。看了刚才这一幕，我有点相信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好的都被孬的带坏了，先来的那个儿子起初表现还不错，可是在后来的儿子影响下，关键时刻往后缩了，先是装模作样要背妈，后是哎呀一声站起来，干嘛呢，做秀呀？

直到韩芬收拾完东西离去，汤志刚心情还平静不下来，今天的事太让他失望了，一个母亲可以养活几个子女，可是几个子女却养不活一个妈！这句话今天得到印证了，章程、章序是郭芳的亲生子女，这两人的表现固然不好，可也有不是理由的理由，那就是妈妈离婚结婚的伤了他们的心。若严以责己，汤志刚认为最不可原谅的就是汤诚！

汤志刚坐了一会，心中牵挂着郭芳，刚站起身往外走，郭芳已做完各项检查回到病房，

艾馨照应郭芳躺下输液，何医生把汤志刚、汤诚、章程、章序叫到门外走廊上，严肃地交代：病人确诊中风，所幸抢救及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过，需要病情稳定后才能出院，出院以后还有个缓慢恢复过程。这个期间，一定要有家人悉心照料、陪护，精神治疗非常重要，要让病人时刻感受到亲情温暖……

何炅对汤诚、章程、章序笑笑：你们都是她的子女吧？

汤志刚点点头说：这三个都是她的子女，留在病房里的，是她的儿媳妇。

何炅语重心长地说：刚才在病房里我替病人着急，对你们态度有点生硬，向你们道歉，不过，你们做得也不怎么样，确实让人恼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亲生母亲把你们养大，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好好尽尽孝道吧！

何炅离去。汤志刚盯着三人说：吴医师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是不是商量一下，你们的妈妈住院期间，怎样轮流陪护？

三人彼此看了看，都一言不发。

汤志刚：我晓得，你们都有工作在身，各人有小家庭需要照顾，都有难处……

汤志刚见三人仍然低着头沉默不语，心中着急，提高了声调：你们倒是说话呀……还有，出院后的护理……

章序睥一眼：嗳，汤叔，扯那么远干什么？走一步，算一步，那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汤志刚深深地叹口气：哎，人常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时代不同了，现在老的都有一份退休金，不需要子女养了，可吃了五谷怎能不生灾？生病住院即使有医保，可总得有人服侍吧？临危望救，遇难思亲，有亲生子女在身边，对老人来说，也是一种精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