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彭晓珍今天手气特别背，连续四圈牌打下来一直不开糊，想要条子偏来筒子，想要筒子偏来万子，一次好不容易凑足了东西南北十三张风头，只差一张风头便可全风向满糊，可是连摸四圈，始终摸不到风头，也不见有人打出风头。坐在牌桌上的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兵油子”，哪个不是人精？眼见得彭晓珍面前倒下了三沓风头，此时谁还敢冒险打风头？宁可拆搭子开万子筒子条子也将风头按下不表。彭晓珍嘀嘀咕咕，每次心急火燎地摸牌，每次都沮丧地将摸到手的牌狠狠地打出去，其他三人察言观色，心里暗暗地发笑：麻将不是你干妈么？关键时刻干妈也靠不住了吧？

直至所有的牌摸完，彭晓珍也没能得到一张风头，其他三人纷纷将自己的牌倒下亮相，东西南北中发白应有尽有，众人哈哈大笑。

彭晓珍铩羽而归，虽说输了牌，可心里倒不一定懊丧，不就是三十块么，年轻人看一场大片还不止这个数呐，胜败乃兵家常事，打牌嘛，有赢有输，不就是图个乐子嘛。她也没工夫多想，她还得赶紧回家，重任在肩哩。

彭晓珍到了家洗净手，先将粥熬起，这才安心地坐下喝口茶，用她的话说是劳逸结合，忙中有乐，这就是过日子，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

粥熬好了，彭晓珍将锅盖一掀，一股香味飘散开来，厨房里溢满了甜腻腻的气味。这些日子，她与时俱进，摒弃了原来传统的熬粥方法，琢磨出了现代版的营养粥熬制方法，基本能满足恬恬提出的要求，她甚至还让王振喜给各式营养粥编起序号，逐一起了富有现代感的名称，像“葫芦娃”、“萌宝宝”、“爽歪歪”什么什么的，恬恬听了新鲜，吃了满意，想吃什么，点一点粥谱就成，李凤也称赞老妈老爸有才呐。

彭晓珍正在厨房里忙碌，听见门外有笑声，走过来打开门，只见王振喜呆愣愣地站在门外，嘿嘿嘿地傻笑，便责怪道：老头子，只管呆站在门口傻笑什么？

王振喜：咳，不谈了，出门时忘了带钥匙。

彭晓珍嗤地笑了：丢三落四的，你是香瓜的表兄，木瓜呀？怎不按门铃哪？

王振喜：按了好几下呐。

彭晓珍：我咋没听见？前几天刚修的，要么又坏啦？

王振喜：还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彭晓珍：嗳，你刚才跟谁说话？还疯疯癫癫地傻笑？

王振喜：我在跟宋丹丹演小品。

彭晓珍：又说梦话了，宋丹丹在哪？

蒋一帆闪身出来：嫂子！

彭晓珍：哟，是大兄弟呀，快，快进来。

蒋一帆故作扭捏：嫂子，我把大哥送回来了，你验收一下，我，我就不进来吧？

彭晓珍一头雾水：嗯？他老年痴呆呀，还要你特地送回来，还要验收？

蒋一帆：跟国际接轨，iso9001，防止运输途中有破损，要用户验收，用户满意是我们的服务宗旨。

王振喜哈哈大笑，将蒋一脚踹进门：狗日的装腔作势，你给我进去！

彭晓珍嗤地一笑：你们几个呀，人不做做鬼，没治了。

二人进屋，反手关门，门铃受震动，突然响了起来。

王振喜：嘿嘿，让宋丹丹说对了，“这门铃哪，叫它响的时候不响，不叫它响的时候贼响。”

彭晓珍给二人沏上茶，无奈地说：这门铃找人修了几次，宋江的军师，吴用（无用），只能是聋子的耳朵了。

蒋一帆：嫂子也跟大哥学会幽默了。

彭晓珍：有什么办法，跟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跳大神，我一个良家妇女也跟着疯疯癫癫了，就说这门铃吧，我有时恨不得敲它几下。

王振喜：敲它有用么，现在许多东西就这质量，你有什么办法？“质量万里行”，好是好，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彭晓珍：雷呀雨的咱管不着，今天洗澡怎么这样长的时间？拆骨洗哪？

王振喜：在浴室里，几个老伙计一碰面，你瞧，那个热乎劲……

蒋一帆赶紧跳起身，以手试王额头。王振喜诧异：咦，你你，你想干什么？

蒋一帆故意大惊小怪：大大大哥，你，你没感冒发烧吧？

王振喜一把推开蒋一帆：你咒我？

蒋一帆嘿嘿一乐：哎呀，我好一阵紧张哦，谢天谢地，没发烧就好。

王振喜：癞宝咒天，越咒越晴，朕龙体康健，爱卿不必惊慌。

蒋一帆：陛下龙体康健，乃黎民百姓之幸。不过，陛下脱去龙袍，也是肉体凡胎，跟我们构件相同，就跟刚才在浴室里一样，雾里看花，谁能认出你就是万乘之尊？

王振喜：唔，爱卿所言极是。

蒋一帆：陛下，病毒无孔不入，不会阿谀奉承为尊者讳，逮谁咬谁，现在禽流感流行，你若发烧要送医院里隔离观察。

彭晓珍：你们这几个呀，都是舌头上生疮，说不出一句好话。

蒋一帆：大嫂子，你说对喽，跟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跳大神，我们原本都是规规矩矩的老实人，都被他带坏啦。你不晓得呀，他尽说胡话，在门外，他把你比成兔子，让我陪他躲在门口，说是守株待兔，还污辱你是贼，让我跟他蹲守，刚才又……

王振喜：狗日的是一根筷子吃面条，尽在挑拨哪，我刚才说什么了？

蒋一帆：你让嫂子瞧我们在浴室里的热乎劲，嫂子是良家妇女，能进去瞧吗？是不是呀，嫂子？

彭晓珍：咯咯，是不像话。

蒋一帆学嘴学舌：不像话。

王振喜也乐了：蕃茄酱，你是《封神榜》里的申公豹，就会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

彭晓珍：噢，只顾说话，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有，大兄弟，今天别走，尝尝嫂子熬的粥。

蒋一帆：不了，不了，于洁还叮嘱我早点回去，我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妹子也怪了，小孩子似的跟我撒娇，我不回去，她就不吃饭，嫂子，你说我能在这里耽搁吗？

彭晓珍是个老实人，哪经得起蒋一帆的这一番做作，早已把虚伪客气话当成老实话，点点头说：喔，既然这样，嫂子也不留你了，赶紧回去吧，路上当心。

蒋一帆听彭晓珍这一说，反倒显得尴尬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吱吱唔唔：大，大哥，你看……

王振喜：哈哈哈，蕃茄酱哪蕃茄酱，别在你嫂子面前演戏啦。

彭晓珍：唔？走就走呗，还演什么戏。

王振喜：狗日的蕃茄酱，赶紧跟你嫂子说实话吧。

蒋一帆讪讪地笑：其实，我挺想吃嫂子熬的粥了，既然嫂子硬要留我，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彭晓珍方才明白，蒋一帆刚才是装腔作势，咯咯咯一阵笑：既然大兄弟喜欢，就算是嫂子硬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