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王振喜戏称彭晓珍为老虎，彭晓珍不干了，瞪起眼睛：我是老虎？我欺负哪个了？
王振喜：嘿嘿，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李凤捋捋头发抬起头：说就说，不过我不是蠓虫子。天理良心，这些年，妈对我没说的，我同事经常说，婆媳关系最难处，隔层肚皮隔层山。当了人家的媳妇，就得学结巴子拜年，多磕头，少说话，可我做不到，该说的就说，挂上轴子就念经，王瞎子算命不留情。妈说我整天阴沉个脸，其实，我是苦瓜蒸黄连，苦焖（闷）呀！
李凤动情，王、彭愕然，面面相觑。
王义：李凤工作的那家商场，原先的市场调研部负责人退休了，几个老总本来是决定由李凤接替的。
王振喜：是呀，李凤回来说过的，怎么了？
王义：爸，你知道的，现在平民百姓的子女要上位有多难！
王振喜：明白了，没有后台是万万不能的。
彭晓珍：被别人排挤了？
李凤：嗯。
彭晓珍：咳，现在这种事见怪不怪，说是公平竞争，可能么？暗箱操作，力大为王，挤掉就挤掉吧，多大的事呀，不值得生气。
王振喜：咋不早说？一个人憋在心里多难受。
王义：这还不算窝囊，李凤所在的服装柜，承包人心太黑，不晓得从哪里弄到一批假名牌服装，冒充真品牌上柜，还要她们微笑服务，完成销售指标才发工资，超额完成的，提成奖金。李凤两个月没开到全工资了，你们说，她微笑得起来吗？
李凤：我宁可不拿工资，也不愿帮老板欺骗顾客。
王振喜：好，倒有点陶渊明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志气。
彭晓珍：哼，麻子不叫麻子，坑人！
王义：前些日子，李凤发了几句牢骚，有人打小报告，老板知道了，要炒她鱿鱼，还要扣她的保证金。
王振喜：妈的，现在讲真话的反倒受气！
彭晓珍：树挪死，人挪活，重换一家商场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王义：李凤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向上如实反映情况。
彭晓珍：没用的。
王义：可不是吗，李凤太老实了，怎么就不明白幕后的利益链条呢？
李凤：爸、妈，你们说，我心里窝火，脸色好得起来吗？
彭晓珍皱眉：你咋不早说？我要是晓得这些事，肯定不会发火，反过来还会劝你呢。
王义：她怕你们烦恼，不让说。
李凤：还有，妈说婆对媳妇太好了，媳妇就要蹬鼻子上脸，就要成精。还骂我十指不沾事，成懒王精了，这是天大的冤枉，我是懒惰的人吗？
彭晓珍：那是人家的经验之谈，秦大妈家就是例子。她家媳妇刚过门时，什么都抢着做，秦大妈怕媳妇累坏了，宁可自己苦点累点，总是让媳妇歇歇，媳妇落得当起甩手掌柜。久而久之，反倒使唤起婆婆了，把婆婆当成老保姆了。
王振喜：外国的经验，有的不适合我国的国情；别人家的经验，不符合我们的家情，不能照搬，程咬金做皇帝，当不了真。
李凤：我受了冤屈，申辩几句，就是嘴不饶人？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媳妇狠过婆？就是蠓虫子吃老虎？
王义：妈，你说李凤这些日子十指不沾事？错啦。眼看天凉了，她赶着给你织毛衣呢。
彭晓珍：哦？
李凤：我姐夫从澳大利亚带了点正宗的澳毛，说是送给我织件毛衣挡挡风寒，我没有舍得用……妈年纪大了，正需要。
彭晓珍啊地一声，张口结舌，半天回不过神来。
王振喜：唔，唔，我说嘛，千变万变，李凤也变不成懒王精。
彭晓珍：……这么说，妈错怪你了？
王振喜：这下见分晓了吧？你那历史的经验呢，还值不值得注意呀？
彭晓珍：你还有完没完？哪壶不开提哪壶，得理不饶人！
李凤从房里捧出毛衣：妈，毛衣刚织好，你穿上试试？
彭晓珍笑吟吟地接过毛衣穿上，乐得合不拢嘴：嗯，不错，不错！啧啧……
王振喜：马靠鞍装，佛靠金装，模特靠衣装，你再走几下猫步，就是刮刮叫的时装模特。
彭晓珍：又放屁了。
李凤：妈，你这一穿，精神多了。
王义：妈，又弄块热豆腐烫烫心了。李凤，我说你是“五讲四美”，当时只说了四讲，讲道德，讲良心，讲道理，讲勤俭，还有一讲，就是讲孝顺。
王振喜：咦喂，李凤成“五讲四美”的道德典范了。
彭晓珍：本来嘛，李凤，妈是老糊涂，这些日子，打牌老是输，窝火，也没给你好脸色，加上有人张家长，李家短的叨咕，心里也犯了疑惑，总以为你……咳，让你受委屈了，你，不介意吧？
李凤：哪能呢，妈，构建和谐社会，不是讲宽容，讲理解吗？再说，我脾气不好，冲撞了你，事后也懊恼……妈，其实，我挺敬重你老人家的，听王义不止一次说过，为了这个家，你过去吃了不少苦，现在改革开放，生活条件也好多了，你应该高高兴兴享受晚年！
王振喜哈哈大笑：劝和啦，劝和啦！其实，都是误会，误会生疑心，疑心生暗鬼，暗鬼掀风浪……来来来，都坐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已经理清，不过，为了伸张正义，表明我们这个家是最讲理的地方，我要说几句，
彭晓珍：事儿不了结啦，还喽嗦什么？
王振喜：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劝你，作为婆婆要有大肚量，别听信外人胡说八道，对媳妇好就是对自己好，你脑子里的封建余毒要彻底清除了，不要总是想到怎样管教媳妇。你不是老虎，媳妇也不是蠓虫子，婆媳关系是平等的。李凤，我也得劝你，对婆婆多一些尊重，像今天说婆婆卡魂什么的，王义让你给婆婆倒茶，你偏往卫生间跑，这样做不妥当吧？
李凤点点头。王振喜补充一句：你们婆媳俩今后要多沟通，长相知不相疑嘛。
王义：妈，打明天起，我和李凤承包家务活，你呢，用心破曹吧。
彭晓珍：用心破曹？我是刘备呀？
李凤：他让你一心一意打麻将。
彭晓珍笑得喘不过气：你……又扯上……麻将……
李凤：咯咯咯，麻将是你的亲妈呗！
王振喜：哈哈，疯啦，全疯啦！喔，还有一桩正经事，得全家人商量。
彭晓珍：噢，上大会发言，介绍五好文明家庭经验么？这事没商量，去呗！
李凤：爸，快去写发言稿呀，还犹豫什么？
王义：爸，这场风波就是最生动的发言稿，题目我都想好了。
王振喜：哦？
王义：题目嘛，就叫“蠓虫子吃老虎”！
王振喜：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