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董浚 上
作者:金陵物      更新:2020-03-24 02:34      字数:2600

眼前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目清秀,容貌俊美,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偏偏美少男;特别是坐在一群黝黑粗狂的军士中间,更显少年俊美清秀。

单看少年相貌,绝对是一个令人怜惜疼爱的美男子。

偏偏少年行为怪异,与军士勾肩搭背,披发卷袖,吆三喝五,满嘴脏话、满脸污垢,举止粗鲁,与这些面目狰狞、粗狂无端的军士毫无差别,活脱脱一个小乞丐的模样。

若不是少年叫声洪亮,对身旁军士动辄打骂,董浚几乎没认出少年。

黄泥道中,少年与军士胡乱坐着,面前是樗蒲五木。一群人正吆三喝五,呼卢喝雉,闹得不亦乐乎。

直到押送自己的军士叫第三遍“公子,蜀人已带到”的时候,少年这才站起身子,丢下手中五木,踹了身前两名军士一脚,军士应声倒地,少年面前空出一条道来。

“嘿,好一个小白脸。你们蜀人都像你这般白吗?”少年一屁股坐在董浚面前,手上玩弄着几颗石子,怡然自得。

看着樗蒲为戏、闹哄哄的军士,看着温酒炙肉、煮米造饭的大汉,看着玩世不恭的美少年,董浚突然有种身入外族的感觉。自己从小便在成都长大,从未跨出益州过,去得最远的地方便是永安城了,从未见过夷人异族是何模样。

眼前少年虽是一副汉人面孔,但举止乖张,颇似传说中不服王化、不知礼节的夷人。

见董浚只顾看着自己,却不答话,少年双手摸了摸脸,脸上又多了几道黄泥。少年笑道:“你莫要羡慕老子,老子可是闻名遐迩的美男子。”

“那是。公子之容貌可是举世无双,豫州哪有人不知晓的。”

“那是自然。想与王使君结亲的富贵人家多了去了,光是送礼的便绵延数十里呢。”

“王公子偏偏美少年。这蜀人莫不是个哑巴么,长得也算秀美,但在公子面前不过是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

“他奶奶的。这傻小子怎能与公子相提并论,老张该掌嘴……掌嘴……”

“嘿嘿……是、是、是,该掌嘴。看我这嘴笨的,不过公子举世无双,确确实实是日月之辉”。

……

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旁人眼中的美男子,眼前少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确是董浚见过的最美的美男子。

军士哄闹着,少年大笑着,董浚依旧不明就里。

“嘿,你小子还真是哑巴。”少年踹了董浚一脚。

双腿跪地的董浚倒下身子,不禁触及左腿伤口,痛得董浚龇牙咧嘴,大叫一声“哎呦”,抱着左腿痛苦不已。

少年哈哈大笑:“我当你是哑巴呢,原来会说话。小爷且问你,你唤何名?”

董浚双手捂着左腿,未及答话。

身旁军士踹了董浚一脚:“公子问你话呢。”

董浚瞪了军士一眼,这才道:“我姓董名浚,阁下是何人?”

似乎被旁边的肉香吸引,少年起身夺过一只猪蹄。猪蹄刚从火架上取下,烫得少年双手乱抓,嘴中叫着“烫……烫……”。但是猪蹄香气扑鼻,令人欲罢不能,少年愣是忍着巨烫不舍得扔下猪蹄。

董浚可以看到,少年双手手指已被烫得通红,还有几处已经起了小泡。但少年满脸堆笑,毫不在意。

少年咬了一口猪蹄:“我是何人?来,你们告诉他我是何人。”

好事的军士聒噪地叫着:“我家公子名叫王尚,乃豫州刺史王沈大人之子,你还不快纳头跪拜。”

少年正是豫州刺史王沈独子王尚。王沈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很是宠溺,从小到大,王尚有求必应,肆意妄为,渐渐变得跋扈成性,乖戾无端,虽出身于官宦世家,却没有一点官换子弟的尊荣。

王尚突然大怒,往人群中扔了一颗石子:“家父名讳也是你们叫得的。”

军士们连忙讨饶,但都是嬉皮笑脸,没有半分敬意。

王尚看向董浚,董浚道:“在下姓董名浚,成都人氏。”

“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我正好缺个娈童。”王尚阴恻恻地笑着,军士亦放声嘲笑。

王尚不过十五六岁,董浚要比他大些。二人同样都是容貌俊美,近乎于妇人。王尚年幼放荡,但董浚何曾听过别人说这话,何曾受过这般欺凌。

竟想要自己做娈童,这少年莫不是疯子不成。

董浚满眼怒火。然而眼前的少年无比尊荣,他身后的军士个个凶恶,董浚敢怒不敢言。

“你可是永安城蜀军将领?吴军为何偏偏押解你回去?可有何绝密军情,莫要瞒我。”少年不再戏弄调笑,咬着猪蹄,油水像雨一样滴在衣裳上面。

董浚白了王尚一眼,忍气吞声道:“小的不过是一蜀汉军士罢了。吴军统帅陆抗怜我身受重伤,这才押我至宜都郡治伤。”说话间,董浚卷起裤腿,向王尚展示自己肿成拳头大小的伤口。

王尚放下猪蹄,用手指头好奇地戳了戳董浚伤口,突然皱眉道:“伤口化脓了,再不救治这腿就废了。”

王尚突然莞尔一笑:“好在你碰上了我。老子今日大发慈悲,给你治治。”

王尚向身后军士使了个眼色,突然跑过来四个大汉,一把将董浚按倒在地。王尚抽出怀中短刀,邪魅一笑:“莫怕,很快就好了,脓水流完你这腿就保住了。”

“你…..你要干什么?”董浚挣扎着,但是身子被压得死死的,眼睁睁地看着短刀扎进脓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皮开肉绽。

“啊……啊……”董浚哀嚎不休。

王尚短刀在左腿伤口上搅动着,完全不理会董浚的惨叫声。脓水早已流出,但是更多的是鲜血,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整个左脚。短刀扎进皮肉,扎进白骨,王尚敲了几下白骨,轻轻嘀咕一声:“当年关公就是这样刮骨疗毒的,也没叫成你这般模样。”

但是董浚已昏厥过去,已听不见王尚的嘲弄声。

王尚哼了一声,起身收好短刀,喝道:“带下去,好生看着,莫要死了。”

董浚再度醒来的时候,已不在黄泥道中,而是被关在槛车中。

像是一个刚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一样,董浚从睡梦中惊醒,汗水湿透全身,用力呼吸着。想要坐起,却突然发现自己蜷缩着身子,像是犬彘一般被关着。

动了动身子,左腿传来剧痛,董浚这才想起来被王尚刺腿之事。这王尚不知是不是失心疯了,行事乖张诡异,举止无常,手段狠辣,像是中邪了一般。坐起身子,抚摸着左腿伤口。令董浚欣喜的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有人给自己包扎过伤口,伤口竟不似原先那般肿胀疼痛。原先的伤口肿得有拳头大小,走路也困难,现在依然疼痛,但肯定是可以走路。

即使身在牢笼,但腿伤好转,董浚心情大好,活动了一番筋骨,小心地动了动左腿,并无大碍。

王尚虽行事诡谲,但还真误打误撞保全了自己左腿。

槛车孤零零的停在院落中。院落很大,四处无人,连个看守都没有,槛门用铁锁锁着,任凭董浚如何挣扎,都没有挤出分毫间隙,槛门一动不动,紧紧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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