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宫里不乏这种可怜又可恨的人
作者:梨咩咩      更新:2020-03-31 00:14      字数:3122

恪嫔一向是好面子之人,又因为赫妃偏向着她,在人前总是强势些,禁足本就不是什么荣耀之事,况且现在能坐到一起,只是因为和香琬在御花园偶遇,算不上什么亲近之人,好端端的提起这种事情来,竟让香琬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见香琬不说话,只是低头抿了一小口茶水,恪嫔轻轻叹了口气,“在万寿宫被禁足的那段日子着实漫长,白天等不到天黑,晚上又等不到天亮,活脱脱让我像是重新生长了一遍似的,如若不是妹妹在皇上面前替我说了一两句,恐怕不会再有其他人愿意将我从那里拉出来,就算是赫妃娘娘,也从未听她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过。”

那赫妃是蒙古妃,出身高贵,而恪嫔和香琬一样,爹爹在前朝作为汉人臣子努力博得皇上的信任,以期站稳脚跟,而她们在后宫,也是无依无靠,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因而恪嫔当初受了静妃的责打,巴巴地上赶着去依附赫妃,是急于找到一棵大树好倚靠,而对于赫妃来说,恪嫔却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就算没有了恪嫔,也会有其他人腆着脸凑上去,为她解决一些棘手的难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香琬她们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恪嫔一味执迷其中,现在她自己想清楚了也好。

看她一脸失意,香琬少不得软了语气劝上一两句,“赫妃娘娘即将临盆,前几日急急宣了纪太医去,听闻是身上不痛快,少不了要吃药滋补的,一时忙乱,忘了你的事情也是有的。你平日里就和赫妃娘娘走得亲近,关系自然也比一般人要亲厚上许多,这种时候更该多体谅她体谅她才是。”

“连你也觉得我和赫妃娘娘交往过密吗?时至今日,我才觉察到自己以前那样近乎崇拜地依附她的力量,事事听从她的安排,早就迷失了自我,实不相瞒,前几日我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认罪,太后娘娘对我步步紧逼,事事质问,我这才知道自己被他人利用,做了许多不可挽回的错事,所幸,太后娘娘嘱咐我要洗心革面,我这才有心思出来走一走,走一走,才能想清楚更多的事情。”

她的封号是太后赐的,她自然知道太后是何意,想要脱离赫妃的束缚,最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太后,或许惟有太后能帮她,给她力量。

再听她说话这语气,太后纵然心里对她不喜,但也似乎对她并没有做过多的追究,还安慰了她一番,她既然有勇气去慈宁宫,就说明是真的想通透了。

仰头看了看天空中飞着的彩色的风筝,恪嫔又是一声太息:“麒麟样的风筝真是好看,我知道那不过是翡翠做的,来哄我开心罢了,横竖,我现在是这后宫里最不得宠的妃子,怎么会有喜得麟子的那一天呢?左不过自己做下的事,只能自己来承受,都是自作孽罢了。”

“从前,你是年轻,想事情不周到,经历了禁足这件事之后,行事风格定会有所改变,相信太后娘娘也是这样期望的。”还摸不透她现在的真实情况,只能简单地说劝一两句,免得说多了,日后生出事端来。

骤然听闻恪嫔倒戈,总教她想起从前的兰贵人来,若是轻易相信一个人,最终只会换来无尽的失望。

站起身,心不在焉地向亭外走去,“是吗?我之前做错了那么多事,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皇上什么时候心里才能有我?”

本想告诉她,只要有心,无论到什么时候,想要改正都还来得及,但见她满脸通红,脚步匆匆,逃也似的走远了,也就再没说出什么来。

桌子上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红罗手脚麻利地将杯里的水泼掉,又重新斟了一杯,推到香琬的面前,“娘娘,这时候,天气还没有彻底暖和,外面还是气寒,坐得久了,身上总是冷,请喝口热茶暖暖吧。”

“她们糊里糊涂地做了那么多事,红罗,依你看,在这其中,谁获利最大?”

“呵,自然是延禧宫的那位,恕奴婢多嘴,娘娘,您想想,皇上刚开始那么喜欢兰贵人,如若不喜欢,兰贵人怎么会那么快就有身孕?明面上是赫妃拉了她一把,可兰贵人最终得到了什么?失了孩子,被褫夺了封号打发去了静和宫,最后溺死在池塘里,奴婢不得不大胆揣测,赫妃根本就不能容得下兰贵人在这宫里生下一儿半女。”

所以,那日兰贵人出了事,赫妃丝毫不在意,冷漠得不符合她平常的性子,大抵是知道兰贵人死了,她做的那些事情再也不会被翻出来了,心下轻松,因而才不愿过多地参与进来。

低头喝了一口茶,果然有暖暖的气息涌上来,身子也轻快了许多,“还有呢?”

“恪嫔模样长得是很不错,不过脑子却转不过赫妃去,她以为自己是赫妃得力的左膀右臂,其实随时都可能被推开,奴婢前几日听说,恪嫔一解禁,就去了延禧宫,只不过被延禧宫的莹儿挡在门外了呢,推说是赫妃睡下了,估计是不想见她。”

“真有此事?那恪嫔岂不是完全被赫妃抛弃了?”

“娘娘说的是,奴婢想着,恪嫔初初进宫那会,皇上还是很喜欢她的,她爱穿好看的衣裙,宫里一有新的布料,皇上总想着差人给万寿宫送去,可是自从她跟了赫妃,不知为何,皇上倒对她生疏起来,她被禁足之前,可是好久都没有侍寝过了,赫妃会不会觉得是恪嫔不受宠,帮不上什么忙,配不上在她身边伺候?”

“皇上不喜欢恪嫔,是因为太后不喜赫妃行事,在皇上面前念叨得多了,皇上也就不喜欢她俩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在咱们宫里位分最高,生孩子的时候,比她位分低的妃嫔都前去侍疾了,只有赫妃仗着身孕没去,皇上心里犯嘀咕呢。”

“那依娘娘的意思,恪嫔从前帮着赫妃做那些事情,就都白搭一把手了?恪嫔位分低,估计根本不敢拆穿赫妃的罪行,现在只求能离了赫妃,自立门户,再慢慢赢得皇上的喜欢吧。”

微微一笑,“如此看来,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谁叫她跟错了主子呢?那赫妃可是心思阴狠之人,母家又有权势,别说恪嫔本就斗不过她,估计连那心思都不敢有。”

红罗试探地看她一眼,“恪嫔今日对娘娘的态度和平日不太一样,还愿意说了这些心里话给娘娘听,是不是赫妃不要她了,她这是有意要来靠拢咱们?娘娘预备怎么办,会不会接受她的示好?”

她的分析有道理,但从恪嫔刚才说的话来说,还品不到这一层,于是摆摆手,“不忙,本宫掂量着她不是有意靠拢,大概是她想着自己和本宫是同届秀女,位分又一样,本宫又向来不善落井下石,她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去,恰巧碰到了咱们,也就随口一说,咱们边走边看吧,说到底,她算是个可怜人,但宫里不乏这种可怜又可恨的人,咱们没有那么多力气一一帮扶,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嘴上这样吩咐,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十几日不见恪嫔,她的人竟消瘦了许多,皇上想不起她来,她急坏了,去慈宁宫,去延禧宫,总也找不到出路,这才无聊到以放风筝来消遣闲日,想想她也正值青春,如若从此就悄无声息下去,那可真就是可可怜怜的人儿了。

如若她能真心向善,或许还能有出路,毕竟她和香琬同为汉人妃子,好不容易进了宫,理应相互帮扶一把,但愿她能迷途知返才好。

红罗见她低头想着心事,也便没有打扰她,垂了手退到了一边。

倒是远处莺歌的声音将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谁让你捡走我的风筝的?快把我的风筝还给我!”听那边起了争执,香琬忙搀了红罗的手,走到假山下,和莺歌站在一起。

“莺歌,怎么了?吵吵嚷嚷的,风筝飞到假山上是多大的事儿,让小纯子去帮你拿就是了。”

小纯子听了,手脚轻快地攀爬到了假山的顶上,探头探脑地寻找着断了线的风筝。

“表姐,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刚才不知哪宫的太监在上面玩,抢走了我的风筝,我喊他把风筝还给我,谁知道他就露了个头,冲着我做了个鬼脸,这会不知道去哪儿了。”

示意红罗给她擦擦汗,“那也定是人家一片好心,帮你捡风筝,那只小兔子正是你,谁敢抢走啊?小纯子,你去假山四周寻一寻,看有没有别人在这附近转悠?”

香琬她们正帮着莺歌四处寻找着断线风筝,却见一人笑吟吟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只小兔子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