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报声落，宴会厅里的众人纷纷起身行跪拜之礼。

谢臻凉在里面浑水摸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

“平身吧。”

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众人谢恩，重新落座。

高位之上，身穿明黄常服的明安帝慈爱温和，身形削瘦，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病弱的一副身子，却坐姿端正，脊背挺直，眸中神采迫人，尽显皇家威仪。

“今日是长公主为你们小辈举办的宴会，朕来，是图个热闹，都不必拘束，说什么做什么随意些。”

明安帝一番话说得平易近人，脸上笑意明朗，似乎不过是普通的府中长辈，不少人紧绷的思绪一松，胆子大的，悄悄转了目光，暗暗打量。

钱蓉蓉就是其中一个，她往日只是听闻明安帝的模样，倒是第一次有机会亲眼目睹……

宴会厅安静地针落可闻，谢臻凉忽地用手捅了一下钱蓉蓉的胳膊，“干什么呢。”

“啊——”

全部心神放在偷摸打量上的钱蓉蓉吓了一跳，惊呼出口，下一刻又紧紧捂住，恰巧，美妙的乐曲声响起，衣着飘逸的美丽舞姬次第而入。

钱蓉蓉坐正身子，咳了一声，“我头一次见着皇上，忍不住多看几眼，不只我，好多人都在看。”

谢臻凉点点头，凑近她小声道，“你觉得如何？”

钱蓉蓉一愣，眼神四处看了看，同样低语，“我觉得啊，和景明书院的孙太傅长得一样儒雅，但比他温和多了，都说陛下仁德，今日见了，果真如此。”

仁德？谢臻凉心中腹诽，当真仁德的人能偏宠一个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的澹台世子？

“说得不错。”

谢臻凉附和，钱蓉蓉心中愉悦，忍不住多说两句，“你从秋菱山来啊，听我爹爹说，那里的人天生不凡，难怪澹台世子能让你跟在身边，你应当是才来京城不久吧？知道七八宴上的习俗吗？”

谢臻凉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今年景明书院考核的三甲她倒是不清楚，“听说考核三甲的人可以有在皇上面前展示的机会？”

说起这个，钱蓉蓉面容兴奋，“对，女子三甲，魁首是五公主，马二小姐居中，最后是武威将军府的赵大小姐，男子魁首是九皇子，然后是南阳候府的小世子，嘉王府的耀公子是末位。”

钱蓉蓉对几人的崇拜毫不掩饰，“在整个京城，这几位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容貌家世还有才情，哪一样都是顶好的！遗憾地是相府大小姐竟然没有入围，赵大小姐今日没来，南阳候府的小世子也没有来。”

谢臻凉一边听她念叨，一边捧了酒杯慢慢饮着，脑中将几人的信息都过了一遍，思绪有些飘远……

“马二小姐好像要跳寒月舞了！”

钱蓉蓉激动地声音拔高了一个度，谢臻凉暂停下来，分了心神去听其他动静。

在皇帝面前展示才艺，长公主安排的原本是，先由末位的小姐开始，但赵悠宁今日没来，第一个上来的就成了马诗云。

宴会上的乐曲由悠扬变得欢快，说笑的声音夹在期间，气氛轻松和乐，宴会厅中央的高台上，马诗云身着紧腰修身的飘逸舞裙，手腕处戴着的手镯套着一圈金铃，清脆悦耳，自成曲调。

席间偶尔响起惊呼声，谢臻凉郁闷地喝了一口酒，想必马诗云跳得不错，可惜她看不见，略心塞。

忽然有一道目光落到她背后，又很快消失，谢臻凉放下了酒杯，唇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该来的要来了呢。

……

明安帝身侧偏下方坐着长公主，二人时而交谈说笑，正如民间所传那般，二人兄妹情深。

南雨心坐在右边第一个席位，位于贵女之首，有人匆匆从后面来到她身侧，低语了几句，南雨心冷冷一笑，朝席位末尾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转眸，落在对面两位皇子身旁的席位上，那里空无一人，长公主府亲自下的帖子，敢不来的也只有他了。

她还当那贱婢胆子有多大！能大到坐上澹台无昭的席位！也不过尔尔！竟然藏到末尾，像老鼠一样！贱婢就是贱婢！永远不可能和她平起平坐！

南雨心眸色讥诮，心中想的全是谢臻凉惨烈的下场。

马诗云一舞结束，明安帝龙颜大悦，竟当先鼓起掌来，席间的赞美声一浪高过一浪。

马诗云从高台下来，跪拜在地，“臣女马诗云，见过皇上。”

“起来，方才长公主一直赞你舞艺精湛，品行良淑，勤敏好学，朕今日见了，果真没失望，赏。”

马诗云轻柔一笑，美艳的脸庞明媚如霞，“谢皇上。”

“慢着。”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忽而插进来，众人齐齐一愣，只见九皇子从席位上站起，紫金蟒袍，白玉腰带，一身贵气，气宇轩昂地走至马诗云身侧，掀袍一跪，“父皇，今日机会难得，儿臣欲求娶御史府二小姐马诗云为妃，恳请父皇恩准！”

明安帝面色未变，神情依旧温和，一双沉静清明的眼眸沉默地看向二人，停顿一会儿道，“那，你可愿意？两情相悦之事，朕一向乐见其成。”

明安帝的态度明确，众人心思不一，却都明白，这婚事，只要马诗云点头，就能成！

而在末尾席位悠闲‘看’戏的谢臻凉，却认为两人的婚事十有八九要黄！

“参见皇上，镇国将军府墨沉霁爱慕马二小姐已久！”

果然——

谢臻凉不出所料地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