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这个对你不好
作者:臻棠      更新:2020-04-01 05:47      字数:4238

夜非离果真大张旗鼓地来相府门口接谢臻凉,而谢臻凉也坦然自若地上了给她准备的马车,身边只带了一个舒玥。

流言、名声,于她只是天边浮云,无关紧要。

谢臻凉戴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黛眉和桃花眸,额前垂落一枚小巧精致碧色莲花坠,乌发半挽,饰物简单,洁白柔嫩的耳垂上是一对豌豆大小的红宝石耳坠,她缓步走来,娴静优雅。

进了嘉王府门,夜非离径直去见了澹台礼,夜非秋和她被侍女带到了别处。

路上。

“十一皇子,你该与你皇兄一起,和嘉王爷把酒言欢,而不是跟着我。”

谢臻凉身旁由舒玥扶着,与夜非秋并肩而行,自二人见面开始,和他说了第一句话。

夜非秋除去幼时在宫中举步维艰的三四年外,一直活在夜非离的羽翼下,被他保护得很好,不善阴谋诡计,性子相对简单,心高气傲,喜怒也常表现在脸上。向夜非离提议利用谢臻凉做诱饵后,他心中莫名的愧疚情绪与日俱增,亲眼见到她后,更是心虚起来。

此时听到她主动与自己说话,夜非秋愣了,踟蹰了一会儿才道,“皇兄不放心你,让我陪着。”

说完,他又猛然觉着这话有不太对劲,听着总有一种自己是被皇兄派来监视她的感觉……心下焦急着,欲说些什么来挽救。

若谢臻凉知道他心中纠结,只怕会赏他个白眼,再道:你想的太多了。“哦?你皇兄真是有心了。”

谢臻凉的眸光轻飘飘落到他身上,琢磨起夜非离在她院子里引诱自己前来时说的话——帮着她‘结果’毒尊者。

直觉告诉她,夜非离的目的绝非杀死毒尊者这么简单,可他却给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要么是假的,他只是纯粹糊弄她,要么就是真的,毒尊者可以死,但要在他从毒尊者身上得到什么之后。

夜非秋和毒尊者是师徒关系,夜非离若下了杀手,不怕夜非秋闹?

世人都传朝辰的三皇子格外疼爱自己的十一弟,要她说,这话多半是真的,只不过,这种疼爱,远远没到百依百顺的地步。

夜非秋倒和前世的自己处境有点像,只是她的哥哥们是掏心掏肺对她好,他么……还是自求多福吧,不要被他皇兄坑得太惨。

谢臻凉收了目光,专心脚下的路。

侍女领着二人上了一座小型的拱桥,桥下是一片莲湖,高低错落的重瓣荷花开得娇艳,虽总不过粉、白、红三色,但大多荷花非单色,且混杂的方式各异,细分起来,这片不大的湖里竟有二十几种不同的样子。

谢臻凉几次来嘉王府都走的是‘捷径’,直奔澹台无昭的长抚水榭,府内的景致倒没有机会瞧过,侍女在前引路,她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有意无意地观察起沿路的布局。

夜非秋当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来陪着她的,完全配合谢臻凉的脚速,走走停停,前面的侍女也不敢催促,不得已放慢了步子,心中暗自嘀咕:一个瞎了眼睛的小姐,什么都看不见,还装模作样的!

而在谢臻凉一行人身后,另一行人渐渐逼近,眼见就要与前面的他们撞上了,为这行人引路的侍女得了示意,疾走几步,绕到了夜非秋面前。

“十一皇子。武威将军府的文涵郡主在后面,急着去世子的长抚水榭,还请皇子能让开一些地方,让郡主先过去。”

侍女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毕恭毕敬地说了这番话。

夜非秋没理她,回头去看,谢臻凉亦是好奇地转过身。

明目张胆地来找澹台无昭的?真是好胆量。

武威将军府的文涵郡主,不就是那位大小姐赵悠宁吗?

她还是个鬼魂的时候,在茶馆里听说书人讲起武威将军府的辉煌史时,提起过,十年前,武威将军赵忠义主动请缨,欲收复五年前败给南跃国的边境失地,亲自挂帅上阵,巧使妙计,勇猛无匹,战事历经一年,赵忠义终于凯旋而归,被欺压了五年的启尚国终于扬眉吐气!

自此,赵忠义‘第一将军’的赞誉传遍天下,声望险些盖过登基不到十年的明安帝,赏赐、嘉奖如流水般进到武威将军府,而府上的大小姐赵悠宁,也是在那时,被明安帝封了二品郡主。

水碧色百褶裙装,天生丽质,乌发梳起飞仙髻,一条细辫子自额前斜过,没入另一边的鬓发中,水眸大而亮,琼鼻红唇,肌肤赛雪,气质清灵傲然,明丽又有活力。

她背负着双手,迈着步子朝夜非秋和谢臻凉走来,声音欢快而友善,很有感染力,“多谢十一皇子。”

赵悠宁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夜非秋和谢臻凉的中间,歪头打量了她一眼,脚下未停,笑盈盈地点了下头,自顾走了。

她身后的婢女紧跟着,穿过二人中间。

“她不错。”

“什么?”

谢臻凉似是低语了一句,夜非秋没听清,便开口一问。

谢臻凉摇头,唇边的弧度上扬,笑意莫名。

……

澹台礼专为夜非离、夜非秋和苏白泽开办的宴会,来的人不多,几乎都是朝中有权有势的男子,而女子,就更少了,只有两位,一为谢臻凉,被夜非离带来的,二就是赵悠宁了,自己跟着赵何熙跑来的。

前头男人的宴会,女子不能涉足,而西偏殿,就是嘉王府的当家女主人沈侧妃招待二人的地方,在场的还有姜侧妃、郡主澹台瑶、二小姐澹台梦,另有几位府上妾侍生的庶女。

夜非秋与谢臻凉走进来,他朝主位的沈侧妃淡淡点了下头,“嘉王侧妃有礼。”

说罢,拉着谢臻凉直接入了席,毫不觉得自己一个男子坐在一众女眷中有何不妥。

沈侧妃是位性情温和的妇人,面容不妖不媚,温婉大气,很是耐看,和蔼的眸光落在夜非秋身上,笑说了一句,“十一皇子为何不和三皇子一起与王爷喝酒,反倒往后面跑?该不会是……为了陪你身边的小姐吧?”

被点名,被众人目光围观,谢臻凉依旧安稳地坐着,只是抬了抬眼皮,礼貌地回道,“嘉王侧妃好。我是相府的二小姐,有缘结识了十一皇子,三皇子上门来请我参宴,母亲同意了,我才来的。”

沈侧妃愣了片刻,才想起一个月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谢府大小姐生辰宴,二小姐刺伤了她……原来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文静的眼瞎小姑娘。

也难怪,赵曼会允许了她私自和他国两位皇子外出,只怕本身行为就不检点……有缘结识?哼。定是暗地里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瞎了一双眼睛还如此不安分,和那个有心机的姜媚儿一样!

她的眸中忽然飘过一抹冷意,转瞬即逝,复又亲和地看向夜非秋,“十一皇子和本妃一众女眷有什么话可说的,待在这里怕只能一人喝闷酒,岂不是太委屈皇子了?这位小姐,本妃会照顾好的,绝不让她少一根头发,皇子放心去前头吧。”

夜非秋的皇子脾气上来了,烦躁地冲她挥手,“本殿做什么,还轮不到侧妃指手画脚,与其想着本殿,倒不如多担心那位文涵郡主。”

夜非秋地目光淡淡落到对面的席位,将话头扯到了赵悠宁身上。

沈侧妃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不耐烦,不气,也不再多说,望了一眼右边空着的席位,皱眉道,“文涵郡主也不知去哪儿了,瑶儿,你去外面迎一迎文涵郡主。”

澹台瑶应是,正要起身离去,年轻妩媚的姜媚儿忽然插话,声音轻软滑腻,“姐姐,文涵郡主去了世子的长抚水榭,似是有什么事,这会儿没来,倒也正常。”

沈侧妃的脸色一僵,当着朝辰十一皇子的面,她这个女主人竟还没一个侧妃的消息灵通,简直让人笑话,她想着,又似有若无地瞪了眼谢臻凉。

谢臻凉很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眼看透她的心思,无趣地撇了下嘴角,丢了人还不须别人看到么,又不是她主动想看的。

心眼儿如此小,一辈子做个侧妃顶天了。

“娘娘,是老奴忘了禀报的,早先就有丫头来说过,文涵郡主去了世子那里,老奴年岁大了,记性没以前好了,娘娘息怒。”

沈侧妃的心情一下子转好,只因这说话的嬷嬷全了她的面子,口吻无奈地叹了一声,“以后这样的事都交给孙嬷嬷做吧,你下去吧。”

文涵郡主没来,就不能开宴,沈侧妃还是让澹台瑶去长抚水榭看一看,又怕夜非秋无聊,命人叫来了府上的歌姬舞姬,一时间丝竹声绕耳,气氛回暖。

谢臻凉兴味颇浓地瞅着跳舞的舞姬,很诚实地赞叹:人美舞也美。

不过,还是少了点儿什么。

“夜非秋。”

“嗯?”

夜非秋闻言,将刚凑到唇边的酒杯放下,“怎么了?”

“这舞太柔了,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多了不好。”

夜非秋的脸色不太好了,他想到了一层意思,但不知道是不是谢臻凉要表达的意思,抿了抿唇。

“换个活泼欢快,激烈阳刚的。”

她想看。

夜非秋找不到理由不满足她的小要求,当下一甩头,朝沈侧妃道,“嘉王侧妃,换个活泼欢快,激烈阳刚的。”

看得津津有味的沈侧妃一愣,随即对身边侍奉的人道,“按十一皇子说的,换个——”

“母妃!”

澹台瑶急匆匆跑进殿门,“文涵郡主出事了!世子哥哥的侍卫要杀死她!”

夜非秋一顿,垂下了眸,左手缓缓握成拳。

谢臻凉坐正了身体,好整以暇地看着澹台瑶跑进来后,殿内所有人的反应,忽然,姜媚儿的目光与她交汇,明明她们并无交集,她却毫不避讳地对谢臻凉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明晃晃地表达着:你要被算计了。

姜媚儿是知道谢臻凉看不见,才没有遮掩神色,她若知道谢臻凉没瞎,断不会这样做。

可惜,她很久以后才知道,就是这一眼,让她很早地就暴露在了谢臻凉眼中。

从谢臻凉的视角看去,姜媚儿接下来的举动就是提着裙子跟随沈侧妃一起走出了殿门,神色焦急。

很快地,大殿内的主子只剩下了夜非秋和谢臻凉两人。

“你不去看看?”

安静的殿内响起夜非秋的声音,淡漠、冰凉、冷酷。

谢臻凉轻笑一声,“难怪你今日对我如此好,还收敛了脾气,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说罢,你皇兄嘱咐了你什么。”

夜非秋丝毫不意外,没有看她,很平静地道,“皇兄想让你过去看看。”

“文涵郡主出事是你皇兄的手笔?”

“不是,不只是他。”

“哦?”

竟然还有别人?有意思。

“若我不去呢。”

夜非秋周身的气息瞬间变了,散发的冰冷威压笼罩谢臻凉全身,他转过头来,直视她,无情地道,“本殿会绑你去。”

“啧。”

谢臻凉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不是妥协只是选择,“舒玥,走了,前去看看有什么好戏。”

夜非秋见她配合,神情蓦地一松。

他们三日相处,他感觉不赖,本有意与她交好的,但是……若在自己的皇兄和她之间选择,他只会放弃她。

……

长抚水榭的九曲回廊上挂着桃花灯,湖面上飘浮着小巧的莲花灯,星星点点的灯光连成一片,闪耀明亮,可以说是美如幻境了——忽略水面高高溅起的水花的话。

接连的掌风击打在湖面上,掀起水浪,场面壮观,响声如雷。

谢臻凉到的时候,正巧看见,湖面上对打的两人分开,一为玄衣清瘦男子,脚尖点在莲花灯上,如履平地,是她没见过的幽横;另一人,有些狼狈地落在回廊护栏上,神色倔强,是她才见过的赵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