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无昭注视着神采奕奕的谢臻凉，什么也没说。

怎么做，全由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谢臻凉注意到澹台无昭的沉默，以及他胶着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心下有些不解和诧异……他怎么了？

在澹台无昭怀里转个身，面对着他，沉静的眼眸，打量着他的面色。

澹台无昭望进她的眼睛，浅金的狭长凤眸，幽寒深邃，冷魅尊贵，内敛的气势巍峨如山，却又仿若深山古林缭绕的雾气，诡谲得让人捉摸不透。

他看着她的眼神凉淡，却已是他克制情绪后的最大的温柔。

眼底有着不明所以和迷茫。

谢臻凉眼睛一眨，轻快道，“你怎么了？”

澹台无昭听言，面色如常，镇定地抬手抚上她的脸，口吻漫不经心，“没事。你累不累？刚醒，再睡一会儿。”

谢臻凉心中疑惑更重了，挑眉轻笑，清冷温暖，像四月里的微风，“我不是还没喝药？”

澹台无昭摩挲她面颊的指尖顿了一下，朝外喊了一声，舒玥应声进来。

她手中托盘上的，正是谢臻凉要喝的药。

舒玥早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候在门外，就等澹台无昭让她进来了。

澹台无昭拿过她手中的药，而后，赶人，舒玥听言，神色如常地转身离开。

不料身后传来一道霸道冷漠的男音，“来看你家小姐的，给爷堵住，让他们明日再来。”

舒玥愕然地停下了脚步，小姐都醒了却不让人看望，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忍不住回身，想说点什么，但猛地瞧见澹台无昭喂谢臻凉喝药的样子，什么话都咽回肚子里了。

昭世子和小姐的相处，外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舒玥脚下无声，快速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外，定了定心神，忽而笑了笑。

小姐没事了，昭世子总算又有了人气儿。

她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忘记，在谢臻凉昏迷不醒的这几日里，她是如何地胆战心惊、心力交瘁，不是因为害怕谢臻凉醒不过来，而是澹台无昭身上的戾气、死气、阴沉之气，实在太过骇人，她离得他三丈远，都觉得恐怖。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比这几日还难熬的日子了。

……

药苦吗？

当然很苦，苦地让人想晕过去死一死，可谢臻凉神色都不变一下，一口气闷了。

澹台无昭静静看着，眸色有些暗沉。

谢臻凉抬眸对上他薄凉明艳的眉眼，看清他幽深难辨的神色，愈发觉得他有些奇怪。

她皱眉，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醒过来你不高兴吗？难道……”

谢臻凉说着，似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缓缓睁大了眼，“我虽然醒了，但身体仍有问题，难道，命不久矣？”

她话音未落，澹台无昭脸色一变，双手蓦地抓住她细弱的肩膀，眸光死死盯着她。

眼神阴冷、偏执、暴戾，控诉，种种情绪夹杂，而最深最大的，是恐慌。

肩上瞬间传来巨痛，谢臻凉不需想，也知定然青紫一片，她硬是没哼一声，咬紧了唇，垂下眸光……

她读得懂澹台无昭眼中的情绪，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对她的在意，他害怕罢，害怕自己……死了。

如果，如果她死了，他会怎么样？

谢臻凉不敢去想，有些心慌，甚至紧张无措，她想着想着，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的母亲在生下她没多久后，就去世了，而她的父亲，甚至没有抱她一下，就舍了命，追随而去。

谢臻凉咬紧了牙。

不知是因为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她身体心理都很虚弱，还是想起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母，唤醒了她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又或是承受不住有朝一日她和澹台无昭可能生死相隔的悲伤，毫无征兆地——

她掉下泪来。

陷入某种极致紧绷的澹台无昭，被谢臻凉眼中的泪珠一刺，倏而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触电般松开了钳制她双肩的手，心中发紧。

将她小心地揽入怀里，轻言软语地开口，“弄疼你了……是爷不对，别哭。”

他带着想给自己一刀的后悔情绪，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擦谢臻凉眼边晶莹的泪。

热泪落在他手上，烫在他心里，澹台无昭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完全失了方寸。

谢臻凉终究不是脆弱的人，后面的眼泪很快憋住了。

她只是一时伤怀。

澹台无昭为她擦泪，擦地手臂都僵了。

见谢臻凉没再掉泪，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手臂的僵直也慢慢舒缓下来，他将谢臻凉抱在怀里，抬手放在她右肩，要褪去她单薄的衣裳，看看伤势。

一层单衣从肩头轻易地滑下，嫩白如雪的肌肤上，一块青紫痕迹触目惊心，澹台无昭全身一僵，脸色猛地一白，金眸里怒浪翻滚。

他在恼自己，紧紧盯着那片伤，没敢看谢臻凉的脸，一动不动，忘了动作。

谢臻凉靠在他怀里淡笑，抬手放在他胸口，是无言的安慰。

“没事，正好让我长长记性，别以为自己能力强就是天下无敌，得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