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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臻棠      更新:2020-04-01 05:51      字数:4415

温暖馨香的浴池,水面上飘满了娇艳欲滴的花瓣,德妃大半个身子没入其中,素白柔嫩的双肩暴露在空气中,水面下的光景惹人遐想。

她闭紧双目,靠在浴池的边上,心中满是纠结烦躁的思绪。

姬淮夜喜欢她,这一点她很笃定,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同样明白,姬淮夜的这点喜欢在他心里并无多少份量。

他天生就是无心冷情之人,对谁都是疏离寡淡,她看透了他的性子,所以对此并不难过,而这十多年来他身边再无女人,已让她足够满足。

无论他喜欢她多少,在天下女子中,她都是他最喜欢的!而他的宠爱,也再无别的女子能享受!就算是嘉儿也不行!无后位又如何,她依然是北灵最尊贵的女子!

后位!

德妃心底忽而一痛,霍然睁开了眼,神色阴郁而冷艳。

未来的皇后?姬淮夜死死护着,连影姓甚名谁都不透露的女人!就是她罢!是她蛊惑了姬淮夜,所以姬淮夜这次从外面回来,才对她如此冷淡!

那个女人想让姬淮夜独宠她吗?痴心妄想,有她在,她绝不会让她如意。

“娘娘!”

伴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宫婢芙蓉慌张跑了进来,跪在她背后的浴池边上。

德妃心神一震,脑海里快速划过一个想法,他来了是吗……

卷翘浓密的睫毛垂下,柔软的唇角无声勾起一丝弧度,“怎……”

德妃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那宫婢迅速开口,“娘娘,帝君……帝君他……”

芙蓉的语音颤抖地不像话,好像下一秒就能昏过去般,德妃脸色一沉,这绝对不是帝君来找她了。

缓缓转身,威喝,“说清楚!嘴巴说不明白话就别要了!”

芙蓉立即磕头请罪,眼睛一闭,也顾不得理顺脑中纷繁的思绪了,急声脱口而出,“帝君要封为皇后的女人,啊,不,不是女人!是帝君要封一只猫为皇后!”

德妃脑海里空白一瞬,只觉眼前的光景晃了晃。

绝美的容颜面无表情,她慢慢从水中站起,朝芙蓉走去,声线飘渺,“你再说一遍。”

芙蓉瑟瑟发抖,“娘娘,是真的,帝君在夜宴上亲口说的,现在帝君去了宝塔,朝中所有大人都跪在了宝塔外面,求帝君收回成命!”

德妃浑身一僵,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走向浴池边,激起串串水花。

“服侍本妃穿衣!”

……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也是北灵朝中所有大臣最团结的一夜,更是他们没有劝动北灵帝君的一夜。

谢景琢三日未出宝塔,宝塔外面就有人跪了三日,中途有人放弃,也有人加入,而到了这第三日,坚持己见的大臣已寥寥无几。

内侍进来通禀的时候,谢景琢在作画,听到外面还在跪着的两人是两朝肱骨大臣、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翁时,终于开了尊口,“让祁国公和叶国公进来。”

手中的画笔未停,宁然窝在画纸边看着,眼睛炯炯有神。

谢景琢才起笔画了个头发丝儿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要画的是她,很期待他画完后的样子。

谢臻凉坐在远处的软榻上剥瓜子,旁边是睡觉打呼的白八,坐在她对面的是小仙和独孤一。

谢臻凉拿过饱满的一颗瓜子,两指用力,清脆地一声响后,瓜子壳脱落,她将瓜子仁放在了旁边的碟子里。

笑眯眯地审视小仙,“简郡王昨日没有来。”

小仙很是配合地回答,“是,已经查探过了,简郡王在进宫的路上突然毒发,迫不得已才打道回府。”

谢臻凉讶异挑眉,“哦?毒发?怎么回事?”

小仙朝远处自成一个世界的谢景琢和宁然看去,看了片刻,谢景琢没有理他。

小仙心底斟酌片刻,最终决定还是把实情都告诉谢臻凉,“表面上简郡王声称自己是被仇人所暗害中毒,实则他毫发未伤,只是借机做出他深居府中养伤的假象,日后即便他长期不出府也不会引人怀疑,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要亲自去启尚。”

谢臻凉神情一敛,“他要亲自过去助韩氏。”

小仙颔首,“没错,不过郡主不必担心,简郡王,帝君会处理,而对付启尚那边的韩氏,帝君的人也会助贤王爷一臂之力。”

谢臻凉眸光一凝,眼神清冷冰凉,心下皆备,瞥了一眼专心作画的谢景琢,“为何要帮启尚?为何帮贤王?”

小仙想了想,其实他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模棱两可道,“应该是因为皇后娘娘格外喜欢郡主,而帝君爱屋及乌,所以才愿意帮郡主一把,帮贤王一把。”

因为宁宁?

谢臻凉若有所思地看向谢景琢和宁然,站起身,欲上前问个究竟。

而就在这时,内侍进来通禀,朝谢景琢道,“帝君,两位大人到了。”

谢景琢放下手中的逼,看了一眼谢臻凉,走过去,将宁然交给她,“替朕看着她。”

说罢,转身离开。

谢臻凉低头,看见宁然温顺亲昵地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抬起圆溜溜的黑眼睛看她,神色清冷而呆萌。

谢臻凉心中对谢景琢的疑窦暂时消散,摸了摸宁然的毛发,温柔一笑。

不可否认,她很喜欢宁宁,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宁宁也很喜欢她。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能和还是人的宁宁遇见,一定会成为谈得来的朋友。

“走吧,带你吃瓜子。”

……

暗夜,左相府,吴谓的书房重地。

灯火昏暗的书房里,三把占据不同方位的椅子上,相对而坐三个人,两男一女,气氛紧绷僵持。

吴谓和云升,同时毫不收敛地将视线聚焦在书房中唯一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穿暗红的披风,带着帽子的头微微下垂,整张脸全部掩藏在帽边中。

她已经沉默了近半个时辰,而云升和吴谓也颇为耐性地等了她这般久。

最终,还是云升先打破沉默,“姑姑,她已经逼得我们云族别无选择了。”

“他立一只猫为后,实乃荒谬之事,违背伦理!北灵天下如何能容得下他来做这个帝王!另立明君才是正道!”

“姑姑,就算这点暂且不论,他此举背后的深意,姑姑就算想忽视也忽视不了罢。”

德妃云微,忽而缓缓抬起了头,眸光看向云升,脸上露出一丝冷涩的苦笑,“本妃有什么不懂的……”

“他宁愿立一只畜生为后,也不愿立本妃,他这样做,就是要告诉天下人,他不把本妃看在眼里,不把整个云族看在眼里,也是告诉天下人……”

云微尾音上扬,眼睛陡然红了起来,猩红锐利,声音尖锐,“他北灵帝君,要除我云族!”

云微此时撕心裂肺地疼,原来,原来……她自以为姬淮夜对他的疼爱和宠溺,只是一场梦,如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一片泡影。

只是,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除去云族?云族的繁盛是他亲手给的,而云升身为云族族长、北灵右相,一直秉承中庸之道,根本不存在功高震主一说。

难道,难道他知道了那件事……

不,不可能!

云微脸色发白,心中一片慌乱,猛然抬起眼,冷冷地瞪着云升,掩下她的心虚。

“他为何要除去云族,别告诉本妃,你身为云族族长,会一点也不清楚!”

云升沉下面色,毫不避让地回视云微,无畏无惧地道,“大概是因为,他察觉了本相,有异心。”

云微一愣,先是松了口气,待回味过来其中意思,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吴谓看着云微失神的样子,反而笑了,似安慰又似解释,“正如本相的势力渗透进了南跃一般,云右相也不安分,将手伸向了朝辰,派人杀了皇子夜非秋,用自己的人冒名顶替,命他接近夜非离,伺机而动,坐上朝辰的帝位。”

云微惊愕地站了起来!

“云升!你是要害了整个云族!姬淮夜的手腕你不清楚吗!你忘了他是从一无所有的病弱皇子走到今天的位置上?他的底牌和势力谁都摸不透!你哪里来的自信,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还不被发觉!”

话音刚落,云微的话锋骤然转向吴谓,“是你!是你蛊惑得他!”

吴谓不置可否,笑意不明。

云升神色未变,不紧不慢地靠近云微,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摁回椅子上。

“姑姑,如今纠结这个没有意义……你说的不错,他手中的底牌恐怕没人能真正摸清,但你我都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能登上帝位,靠的就是天赐之人。”

云微直视着云升的眼神,心渐渐冷静下来,无力地闭上眼。

云升继而轻声开口,“所以,姑姑,不管他手中有多少天赐之人,也不管他手中的天赐之人是多么厉害,但只要能找到青傲,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对吗?而当他手中的天赐之人再无用途时,他必败无疑。”

“姑姑,不要再犹豫了,本相知道,你有办法找到青傲……毕竟,他那么爱你。”

吴谓在旁轻叹一声,“虽说姬淮夜找了青傲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但本相相信,若是德妃娘娘你,找到他,轻而易举。”

云升再次逼近云微一步,“姑姑,能救你,救侄儿,救云族的,唯有青傲了。”

“姑姑……”

“够了!”

云微猛然站了起来,脸色寒冷如冰,“我答应!”

……

谢景琢立一只猫为后的事,最终以众大臣的妥协而结束,没人知道他与祁、叶两位国公谈了什么,怎么让他们妥协的,只知两人从宝塔内出来后,各自回了府,而非继续跪在地上请谢景琢收回成命。

谢景琢住回了自己的寝宫。

谢景琢沐浴后,屏退了殿中所有的人,他靠在软榻上,湿漉漉的发搁在软榻旁的凳子上,宁然两爪抱着棉巾给他擦头发。

谢景琢十分惬意,而宁然虽然给他擦发有些吃力,但她并不累,瞟了谢景琢好几眼,终于还是决定,暴露自己昨天刚有的秘密。

实在是她有话想与他说。

“谢景琢。”

本就有些困意的谢景琢,以为自己幻听了。

宁然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扔了手中的棉巾,跳到他脸上,“谢景琢!”

谢景琢猛然睁开眼、抬手抓住她、腾地坐起身,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宁然被他攥得身子发疼,大眼一瞪,冷冷道,“松手,骨头要折了。”

谢景琢这一听,手反而没松,倒是更紧了,‘蹭’地一下跳下地。

宁然一脸黑线,还好她熟悉谢景琢这是他激动的表现,否则她绝对以为他想掐死她。

谢景琢严肃着一张脸,眼底是可见的喜色,“你能说话!”

宁然:“松手!昨日才发现我能说话的。”

谢景琢倏而松了力道,心中的喜色渐渐隐去。

宁然诧异地看着他忽然变了的脸色,“你怎么了?我能说话,你不高兴?”

谢景琢拿过一旁的棉巾,坐回了软榻上,将宁然放在自己腿上,自己擦干头发,“我只是担心……”

宁然瞬间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她的魂魄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她任何的变化都会让他担心罢。

想了想,转移话题,说她本就要说的正事,“你对凉儿太好了,她心里一直有戒备。”

“嗯,我知道。”

谢景琢说着,将棉巾搁在一旁,把宁然抱进怀里,躺回软榻。

宁然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困意凶猛涌来,倦懒地开口,“你想什么时候告诉她?”

谢景琢无声一笑,“过了这段时间……总不能先让她知道我是他父亲,后又亲眼看见我被杀‘死’了,她会伤心……”

宁然没听到谢景琢的话,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主子。”

一声传音入密入脑,谢景琢放下宁然,一个人走了出去。

……

“主子,收到了云微传给青傲的信件。”

小仙将信件双手呈上。

谢景琢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合上。

“下面怎么做,你明白。”

小仙颔首,笑得狡诈,“主子,放心……‘青傲’早就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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