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天的放假，第一天是周六。

知香中午离开陆家嘴，到淮海路逛了一整个下午，为来年准备了一些衣服，晚上才回到高尔夫。

逛街比干什么都累，她一回去洗个澡就睡了。

第二天周日是除夕。

别人家除夕正是团圆的时候，房子里格外的热闹，欢声笑语，唯有知香的家，仍旧的冷冷清清。

她来到小阁楼，这里摆放了不少过去的旧物，其中也有少量的小时候的玩具。她翻找着。

那个大鹅卵石还在那里，她双手捧起来，冰凉冰凉的，不过每次看着它心里头总是暖暖的。

这是那个小哥哥送给她的。小哥哥是她印象中失去亲生妈妈后唯一的童年的朋友。

“最漂亮的一个鹅卵石，我很喜欢，送给你吧。”她被人带走的那天，小哥哥把这块石头交给她。

她接过鹅卵石，说：“那你一定要来看我”。

“好的。”小哥哥答应。

在孤儿院，这颗鹅卵石就像别的小女孩手里的洋娃娃一样，天天陪着她。

有别的小孩嘲笑她，抢走她的鹅卵石，把它扔进下水沟，说这不是玩具，是脏东西。她不顾一切地跳进下水沟去捞这块石头，浑身湿透，臭烘烘的，孤儿院的阿姨为此打了她，不准她再玩石头，把石头扔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它找回来。

她天天盼着小哥哥来看她。可是他一直没有来。两年后，一位50多岁的奶奶领养了她。

虽然奶奶年纪很大，但是她要知香叫她妈妈，所以知香从此就叫她做妈妈。

妈妈把知香带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很多城堡，还有又蓝又干净的大海。那里的人说着不同的语言，穿着不同的服装。后来知香知道那个地方叫做多哈，是卡塔尔的首都。那里天气很热，女人出门要围着面纱。

妈妈之所以生活在卡塔尔，是因为她的老公是那里的人。不过没多久，她的老公去世了。

妈妈没有朋友，也很少出门，她在家里工作。这个工作也曾经是她老公的工作。她是她老公的助手，现在老公去世了，她要自己独挡一面。

妈妈有两部手机实时接收一些信息，然后通过报价机买卖原油期货。

那个时候，知香就开始做妈妈的助手，帮妈妈报告价格。再后来，网络越来越发达，她们改用了电脑来处理这些事情。

妈妈对知香很好，只是脾气很怪。她自己没有朋友，也不准知香交朋友。

“世界上人是最坏的动物。没有这些动物来骚扰我们，我们会生活得更安宁。”妈妈这样对知香说。

妈妈没有送知香去上学。她自己教知香认字，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还是阿拉伯语，她自己教知香各种知识，或者买来dvd教学课程让电脑教知香。

妈妈越来越老，当知香18岁的时候，妈妈已经70岁出头了，她再也不想呆在异国他乡，所以带着知香回到了国内。

妈妈贷款买下了这套高尔夫别墅。

知香过完20岁生日没有多久，妈妈去世了。这是7年前。

7年以来，她一直依靠期货交易艰难地生存着。大部分时间非常不顺利。不过，总算一步步挺过来了。

她摸着鹅卵石，鹅卵石已经不再那么凉，已经有了她的体温，她用脸贴着它。

如果没有这块鹅卵石，她真不知道怎么度过没有朋友的日子。它就是她最好的伙伴，她可以在想说话的时候对着它说很多很多的话，于是她再也不觉得孤单。

除了这块石头和她的妈妈，躺在医院里昏睡的凌涛是有生以来听她说话听得最多的人了。

那么，他算不算她的朋友呢？

想起他，她心里有点打鼓，昨天他好像很生气呢。他不喜欢她去那种地方。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呢？是因为他关心她吗？像小哥哥一样地关心她吗？他和小哥哥还真有几分像呢。

他就像那个小哥哥一样，尽管素不相识，因为偶然相遇，于是就开始信任她了，关心她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那么多人不相信她的话，小哥哥信！那么多人把她当怪物一样避而远之，小哥哥每天都来陪她玩！尽管时间并不长，可是他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内心深处。他是她自童年以来唯一思念着的朋友。只是很可惜，她忘了问小哥哥叫做什么名字，她也忘了那条河在什么地方，否则，她真想找到他。找他，不是为了别的，仅仅是为了再看他一眼，并且说一声，谢谢你，我的朋友！

离开阁楼，她到妈妈的房间。她站在妈妈的遗像面前，点上三根香，磕了三个头。

接下来她下楼到厨房做中饭。张阿姨真不错，把每个地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油烟机也擦干净了。等下应该把工钱给阿姨。

吃完饭，她来到凌涛的家。

摁响门铃后，开门的是凌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摁门铃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开门的不是张阿姨。

“进来吧。”他高兴地说。

她站着没有动，问：“张阿姨不在吗？”

“她回老家过年了，要初15才回来。”

“哦，那我就不进去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

凌涛出门一把拽住她的手，她吃了一惊，凌涛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唐突，松开手，说道：“对不起。我——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进屋吧，外面冷。”

知香这才看见他穿着很单薄。

外面的确很冷，结冰了呢。她跟着他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