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来而不往非礼也——沈侧妃
作者:浅铃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81

轿夫小李,如堕烟海。

那一番话,他有些,懵懵懂懂,有些,一知半解,再有些,啼笑皆非。

比如那个“男生又白又嫩,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啊,那个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他是听懂了。

可那个什么“影视城”、“变态佬、法西斯”,那,又是什么?

小李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收工以后,去请教巷口的朱先生。

那,可是个读书人,整天说什么“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又是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

小李虽目不识丁,却知道,那个神仙啊,黄金屋啊。对于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来说,都是顶好,顶好的。

只是,这说话的,到底是谁呢?

若说是围观者,方向却不对。

但若说是轿中人,就是打死小李,他也不信。

且不说御史家的小姐,是如何的金枝玉叶,矜持有礼,断不会胡言乱语。而且,娘说过:新娘子不入洞房之前,是不能说话的。

于是,他偷偷问前面的小齐。

谁知,小齐不但摇头,还白了他一眼,让他好好抬轿。

小李不禁有些委屈,他,是在认真地抬轿啊!

也是,喜鼓动天,乐声震耳,小齐的耳朵本就没有自己的好。再加上出阁的是御史家的小姐,人人如履薄冰,听不到,也不足为奇。

御史家的八台大轿,由上好的梨木制成,华丽、且沉重十分。

小李这一分神,又不堪重负。他敛回心神,疾走两步,跟上了其他轿夫的步伐。

红轿逶迤,穿过朱雀、直奔西大街。尽头,那一座华丽的、却长年关门闭户的府第,就是鼎鼎大名的二皇子府。

穿过整齐的青石板路面,转过气派的大门。又穿过两条小巷,在窄而小的侧门前。一行人止步,驻足。

要知道,在这个门第如山的时代,即便轿中人,是御史府的金枝玉叶。因为是侧妃,照样要从侧门而入。

窄小的侧门前,府管家闻声出迎。看到红妆逶迤,阵势浩大。他只不以为然地撇嘴,先让乐鼓停息,转而来到轿前,请蓝雪下轿。

八台大轿稳稳地停下,各轿夫垂眉敛眸,负手而立。

穿着京城时下最流行的对襟管家服饰,年过四十的梵福,阔面大耳,白白胖胖的脸上,狭长的眸子,忽明忽暗。他望向那袭红轿,眼角上睨,神态傲慢,隐隐的鄙夷。

要知道,在这二皇子府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侧妃了。她们因为各种的利益关系,被送到梵清身边,得宠于否,也因娘家的势力而定。

于是,有多少个同样身着嫁衣的女子,将所有的憧憬,都生生耗尽在这生的牢笼里。永世不得解脱。

于是,她们只有靠收买梵福这样的人,苟且偷安。

这样想着,他将眼神投向了蓝雪的十里嫁妆,这里面,又有多少奇珍异宝,落入他的手心?

看到身材高大的管家,一脸傲慢,青色的长衫,全体地贴在身上,再看看自己一身的轿夫打扮。

小李不由地叹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看来,回头要在菩萨面前多烧几柱香。保佑他来生找个好归处,一生富贵、平安才是。

看到小李失魂落魄,若有所失,小齐暗中扯了一他下,让他站好。

要知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他们这些生活在最低层的穷人,在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犹如草芥。

数日前,吴尚书家的公子迎亲。轿夫小吕,只不守偷瞄了一眼吴家小姐。就被当众挖去眼珠,逐出了轿子班。

那样的生杀予夺,冷血且不留情。小吕满脸的血和两个额下两个漆黑的洞,至今,仍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小齐噤若寒蝉。他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在小李身上重演。

风从身边掠过,带着荒凉的黄土气息。小李动了动身子,向小齐挨紧了一点。

喜轿停稳,红影闪闪。

若有若无的白芷花香浅浅显显,看到轿子停稳,蓝雪抖了一下袖子,有些诧异地望向碧儿:“碧儿,你干吗拉我呀,这样直接跳下来,不是快一点嘛!”

碧儿上前,扶住蓝雪的手,压低嗓子说道:“要矜持,知道吗?”

蓝雪失望,长长的“哦”字之后,了无声息。

听到那样的话,小李,不由自主地抬首。那声音,很是熟悉。赫然是一路行来,他猜而不得的那抹声音。

清脆的、微甜的、仿佛盛夏里,冰块落入淡茶里的声音。只是倾听,就有神清气爽。

原来,这新娘子,就是一路行来,说话的人?

可是,娘亲不是说过,新娘子未入洞房之前,是不能说话的吗?

小李怔忡着,失落着,疑惑不解。感觉到大片的阴影压下,他茫然抬头。

“小姐,您小心一点儿。”看到蓝雪跳下红轿,碧儿小心地扶持蓝雪,一步,一步向门槛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嚣。

家丁的怒骂和拖拉声中,夹杂着男子的求饶:“管家大人,求您饶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小的,在这里给您叩头了。”

显然,那样的求饶,并未打动梵福,他长袖一拂,冷冷地哼了一声:“拉出去,把他的眼珠挖出来,扔到街上喂狗。”

那样的话,带着刻骨的阴毒。令人不寒而栗,也成功地使蓝雪顿足:“碧儿,发生什么事了?”

碧儿回首,只见凶神恶煞的家丁们,正用力扯着小李,将他按倒在地。

小齐跪地求饶,在青石板上,碰撞出钝钝的声音,令人心惊。

明晃晃的利刃,映在秋日晴空之下,刺眼如电,灼痛了旁观者的眼睛。

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不忍的神色。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即将失去双眸。

碧儿不忍再看,她嗫嚅着,拉了一下蓝雪:“没事,小姐,我们走罢!”

虽说知道,那个男孩儿罪不至此。但,眼下是蓝雪要进门的节骨眼。碧儿不想她节外生枝,更不想她未过门,先竖敌。

那利刃一分一分地迫近,小齐的呼救,更加凄惨,隐隐带了些撕心裂肺的绝望。碧儿双手都在发抖,却抿紧了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蓝雪忽地甩开碧儿的手,冷笑:“碧儿,你这是要我自己看呢!”说着作势抬手。

“不要。”碧儿低低地惊呼,按住了蓝雪的手。惊惶地说道:“我说还不行吗?在你下轿的时候,有个轿夫盯着你看。二皇子府的管家要挖他的眼睛。”

“真是岂有此理。”蓝雪咬牙切齿地说了声,然后扬声叫道:“住手。”

蓝雪这一声“住手”,成功地成了众矢之的。

当大家发现,出声制止的,竟然是今日的新嫁娘时,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求求您了,这位娘娘,小李他真不是有心的,请您放过他一次罢!”看到蓝雪制止,小齐呆了一下,欣喜若狂,他在地上膝行,对着蓝雪,不住地叩头:“您是贵人,就饶他一条贱命罢,小的在这里给您叩头了。”

小齐说着,抬起头来。满额鲜血如线,狰狞十分。碧儿惊呼一声,随即掩口。

“你先起来。”蓝雪何曾见过如此撕心裂肺?她的语气一哽,吩咐碧儿将他扶起。

风从身边拂过,那一抹红衣,如血,如云,在荒凉的秋色里,飘摇。

梵福的眼神,忽然凝了一凝,就女子,怎地如此不自量力?

“放了那个轿夫。”细碎的风,掠过缀满流苏的红绫,飘飘摇摇。蓝雪在灰褐色的门口一分一分地转身,语气冷淡,不容置疑。

寂静,无休止的蔓延,偌大的空间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所有的人,屏气凝神,望向了管家,想看看他是否妥协。

只听“咣啷”一声,持刀的家丁手一软,利刃跌于地下。如水的刀面,映出管家阴沉的脸。

“小姐让你们放了那个轿夫,你们没有听到吗?”一看到两个家丁纹丝不动,碧儿不由地怒从心来,跟着大喝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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