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作者:小猫一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11

花满楼的耳朵很好用,总是能不经意间听到比别人的耳朵能听到的更多的东西,于是当他听到乐菀说有秘密要说给陆小凤听时,他便退到了客栈的外面,直到乐菀离开了陆小凤的房间,陆小凤走出客栈,问他:“你觉得,如果上官丹凤不是上官丹凤,那她会是谁?”

他知道,若是陆小凤这样问,那上官丹凤便一定不是上官丹凤了。那样的话,她只能是那一个人,那一个他知道是谁的人,那一个他知道陆小凤也知道是谁的人,那一个人就是上官飞燕。

从上官飞燕在客栈杀死柳无痕的时候花满楼就猜到她与上官丹凤是同一个人,那天今天她没有猜到会有人跟上她,虽然没有易容,却也没有擦上每次用上官飞燕的身份见花满楼时擦的那种香粉,于是花满楼耳朵告诉他,这个人是上官飞燕,可他的鼻子告诉他,这个人是上官丹凤。

除非花满楼的耳朵和鼻子都错了,可这样的事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的耳朵和鼻子都是对的,那么上官丹凤和上官飞燕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花满楼没有对陆小凤说,他没有办法亲手拆穿她,他还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也许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虽然她杀了柳无痕,但这也许是被迫的,也许秦秋雨和独孤方并不是她杀的。他一直喝着酒为她找许多许多的也许,可是他都没有醉,陆小凤说第一次发现花满楼的酒量这样好,而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酒量这样好。

然后花满楼看着她杀了阎铁珊,看着她与陆小凤你来我往,他只是拿着酒杯独自站在窗边,听风嗅雨。

直到她又出手杀石秀雪和孙秀青,当然,这两个人没有死,幸好她们没有死,如果她们死了,花满楼会愧疚一辈子。愧疚着自己的自私害死了两个美丽的生命。

花满楼一直等到乐菀和西门吹雪离开那个小酒馆了后,才说:“你出来罢。”他还是不想她死,如果西门吹雪在,她一定会死,没有人可以戏弄西门吹雪。

她依旧想杀娥眉四秀,因为她们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花满楼制住了她的手,从她的手上取下那要人命的暗器,她惊讶的看着他竟然没有中毒,他依旧在微笑,他说:“刚才小菀给了我解药。”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别人很傻,但很多时候,以为别人傻的人才是最傻的。

花满楼和陆小凤都没有杀上官飞燕,她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没有杀她,就好象她不敢相信,即使他们没有杀她,她竟然还是死了。陆小凤说她死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很惊恐,永远的,到死。她死在了一个她永远想不到的人手上。

花满楼那个时候忽然想到,他好象从来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他摸了摸她的脸,冰冷的脸。

他问陆小凤:“她好看么?”

陆小凤说:“好看!”

只是心肠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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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一切都结束后,花满楼回了花家堡一趟,因为老太君说,她的宋梅起了黑斑。

老太君让他在家多住几天,可他笑着说:“我这还要赶着去给西门吹雪说媒。”哪知道只这一句话,老太君又拉着他说了两个时辰,内容不外乎“给别人说媒也不给自己说个好的”之类的话。

花满楼几乎是从老太君的手里逃出来的,他尽量不让人看出他用了轻功。

遇到凌潇的时候,花满楼正在一家酒楼大堂的窗边用饭,然后他听到一些细小晶石相碰而发出的声音,可是让他惊讶的是没有脚步声,天下能从他身边经过,他却听不到脚步声的人不出五个,他一时想不出这个人是谁。然后他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不上什么特别,但他之前肯定没听过,她说:“敢问盐城如何走。”

应她的是店里的伙计,声音很精神,他说:“客官您从东城门出去,一直往东就是了。”

凌潇道了声谢便走了,在她走之前,花满楼觉得她看了自己一眼,他想他也被陆小凤传染了自作多情的毛病。

花满楼听着那晶石的声音出了门往东了,可走了一段往南拐了,这让他有些迷惑,或许这个女子还有别的事吧。

两天后,花满楼到了盐城,将花盛楼托付给他的一副玉器交给了花盛楼在盐城一家玉器行的掌柜,掌柜从花满楼手里接过锦盒的时候感激的说:“劳烦七少爷真是过意不去。”毕竟这间玉器铺子算是花盛楼私产,跟花家并无什么干系。

花满楼微笑着安抚掌柜的:“不必介怀,三哥的事便是我的事,何况他还付了十两银子作为镖银。”

那掌柜的顿时愕然,从花家堡到这里,又是如此贵重的物件,就是请最差的镖局里的学徒也不只是十两的镖银,何况还是自家七少爷。这十两银子还不如不给!可花盛楼想的却是不给这十两银子,他莫不是还要欠花满楼一个人情!十两银子,一清二楚,他就不欠花满楼的了。

花盛楼很抠,全天下都知道,但抠成这样实在是让人汗颜。

花满楼依旧在微笑,他说:“要我说,我与三哥既然为兄弟,但凡有事他便吩咐一声,又何须使银子,您说,是么?”

“是!是!是!”掌柜的抹着额头的汗,接连躬身说道:“早就耳闻七少爷宽厚,今日一见,自惭形秽!自惭形秽!”

掌柜的亲自小跑着在盐城最好的酒楼定了一桌最好的酒席,又在这家酒楼里定了一间最好的客房,然后问:“最近听说城里的春香阁选了个花魁,标致得很,不知七少爷……”

花满楼自然不会去找花魁,用过饭他在城里走了走,在一个开满荷花的池塘边坐了一会子,便回酒楼歇下了。

又一日的上午,还是在他用饭的时候,那个细碎的晶石声音又出现了。

凌潇没有进酒楼,而是在边上的一个小摊上吃馄炖,花满楼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她吃完,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坐在那里。

然后花满楼听见她付钱给小摊的老板娘后问:“敢问宛城怎么走?”

老板娘说:“从东城门出去,一直往东!”

凌潇道了谢,然后径直往北走了。直到她走了以后,老板娘小声嘀咕:“这姑娘怪怪的,吃东西还戴个斗笠。”

之前在丰城的时候,凌潇比花满楼早走了一日,到盐城的时候却比花满楼晚到了一日,花满楼有种直觉,或许她不是因为有别的事,或许她只是走错路耽误了时间。

另外,在凌潇离开那个馄炖摊子前,花满楼又觉得她看了自己一眼,他想自己的确是被陆小凤传染了自作多情的毛病。

花满楼等到凌潇走了很久后才离开酒楼,他一直很远很远的跟着她,他想知道她到底是从哪个城门出城,还是说她的确是有别的事,暂时不出城。

事实上,她出城了,和花满楼的直觉一样,是从北城门出去的。

花满楼问了一个街边的小童:“城门上有字么?”那小童告诉他,有字,只是在向外的那一面。

显然,凌潇没有出了城门再回头看一眼以确定有没有走错的习惯。

这一回花满楼在宛城一家酒楼的窗户边坐了整整三天才再次听到那个细碎的晶石声。他猜这一回,她可能绕得比上一次还要远。

而这一回,她进来的时候,花满楼又觉得她看了自己一眼,他想这回一定不是错觉,如果不认识的两个人在十日内相遇三次,那应该都会多加注意吧。

花满楼微笑的喝着茶,听着她点了两个小菜,慢慢的吃,然后结帐,最后:“敢问广庆怎么走?”

终于,花满楼忍不住嘴角的弧线慢慢的放大,他赶紧的把头别向窗外,喝茶,虽然这茶他已经喝了三天。

花满楼平复了一会子情绪,他又一次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道:“在下也是往东去,不如同往,可好?”

凌潇看着花满楼,还没应声,就听见边上的伙计说:“哎哟!我说这客官怎么在这里坐了三日,原来是等人把他捎上。姑娘您一看就是好心人,就帮个忙。这个客官好生了得,吃饭,休息跟我们都没什么差别,可能出远门是难了些。小的绝不骗您。”

“好。”凌潇回答得很干脆,哪怕语气还是那么的平淡。她的目光在花满楼的眼睛上掠过,然后起身,说:“请公子稍候。”

花满楼的微笑并没有因为那个自以为是的伙计而减少,他说:“多谢姑娘。”便回到了他方才喝茶的桌边。

一刻钟后,一辆黑漆雕花马车停在了酒楼的门口,只是那拉车的马显然是很不高兴,不耐烦的把蹄子的地上蹬蹬的踏着。

酒楼的伙计站在门口,看着凌潇从马车上下来,他大声喊道:“这个姑奶奶真是个好心人,还特地去套了个马车……”

凌潇踏进酒楼门槛的时候看见花满楼已经在往这边走了,他走得很稳,一点也不慌张,就像每一个眼睛看得见的人一样。

而就在花满楼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凌潇用很小的声音对那个伙计说了一声:“你别说话。”

那伙计显然没听见,花满楼却听见了,于是他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