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棋
作者:八窍疯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403

这时韩凌的模样倒是更为可怜,几乎也要哭,跪了道:“都怪罪臣保护不力,罪该万死。”清河公主并不抬头,开始轻轻上药,空中仍有又圆又大的水珠滚滚不绝滴下,慕容冲伸手替她拭泪,道:“你别伤心,我已经长大了。我这次在外面见到许多有趣的事,你要不要听?”清河公主只是低头上药包扎,默不作声流泪。慕容冲又道:“我骗了韩将军,然后偷偷溜走,他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幸亏有他一直偷偷跟着我。我被羯族人抓去,他们长得可奇怪了,全身上下都是黑的,也没有抹煤灰,有两个羯族兄弟对我不好,韩将军就把他们两个都杀了。有他保护我一点危险都没有。”宋西牛听到想:原来韩凌一直悄悄跟了慕容冲保护,在山谷时,侯二、侯三也是他杀的?似乎不对,那么以后遇到危险时韩凌怎么没有出现了?果然韩凌听得一愣,抬了头问:“你说什么?”慕容冲便也奇怪,当初他听说侯二、侯三相继死了,便猜想是韩凌暗中追上保护。反问一句:“那两个羯族兄弟不是你杀的么?”韩凌摇头道:“当时不见了你,太傅十分生气,将咱们全都拿去受罚,后来咱们急着找你,苦苦求情要将功抵功,找到你再领罚。过了两天太傅才放咱们。那个时候中山王已经不知去向,咱们一直没有找到你。”慕容冲才知一直误会,怔得一怔,也是想不清楚,便向清河公主道:“我这是吉人自有天相,更不怕啦。”清河公主仍是默不作声,给他包扎好,洗过手又喂他喝汤药,慕容冲都喝了,宫女抬了他到床上躺卧了休息。清河公主便又默默出去了。慕容冲躺不住,叫其他人都出去了,便要招呼韩凌、宋西牛一起玩游戏,谁知并不得空,又有皇后带了药材过来,然后源源不绝有人来探视拜访,宫里一众说得上名的后妃,其他各王子、公主,宫里黄门,宦官、乳娘等各职大的官员等。慕容冲本在宫里受宠,招人喜爱,他亲娘和太妃待人处事也好,何况太后、皇上都宠爱他,又新任了大司马,便是平常跟他接触关系不多的,自然也都来奉承讨好。一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晚上方才渐渐消停,这时慕容冲早已没有精力玩耍了。宋西牛瞧着只想:难怪那时出门在外以他这样的身份年纪并不骄气,反较常人更能吃苦。原来在宫里应付这么些人也是挺累人的事。

终于夜深人静,慕容冲又翻身坐起喊一声‘云官’,那小宦官也不问作什么,快步过来背他出门,韩凌、宋西牛也一路随了一起出来到旁边另一殿,这里窗户大开,能见到满天的繁星又大又密,似乎就在窗外,伸手可得,照得房里一片清辉,不用灯烛,便有一个美妇人沐浴在这片清辉中慢慢踱步,正是和太妃,云官将慕容冲背进放在月色底下,慕容冲跪了,道:“娘。”韩凌几人也跪了行礼,和太妃瞧见他来,取过壁上拂尘,手持了拂尘头,便要用尘柄打他,来到身边上上下下比划了几下,终究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气得扔了拂尘,不再理他,先过来叫韩凌、宋西牛、云官起来,甚是和颜悦色,韩凌道:“都是臣的错,请太后不要责罚中山王。”和太妃道:“这不怪你,太后和我都知道你是好孩子,要不然太后也不会放心把冲儿交给你了,这一次是冲儿淘气连累了你,我知道,他年纪小,你不要怪他,还需象以前那么待他。”韩凌道:“这是臣的本份,臣只自责,不敢犯上。”和太妃又向宋西牛道:“你叫宋西牛是不是?听说你几次保护冲儿,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宋西牛便也道:“是我心甘情愿所为,不愿领赏。”和太妃道:“你自愿追随冲儿,这次为他吃了不少苦头,又立了大功,我都知道,本来冲儿应封你做大官,可是他现在年纪还小,朝里许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你的年纪也还不大,以后日子还长,我想你先做个随军,只要你待冲儿忠心,以后自然会有机会补偿你。”宋西牛谢过,和太妃又道:“这次你们辛苦了,我做了些糕点汤水,你们早些吃过休息吧。”说着,叫宫女过来领他们连同云官都下去吃东西休息了。房里便只剩下她和慕容冲两人,慕容冲又道:“娘”伸出手来要她抱,和氏闻言向他走近几步,却又走开到一旁坐了独自垂泪,慕容冲瞧见,膝行向前抱了她伸手替她拭泪,道:“冲儿不该让娘担心着急。”和氏道:“娘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这么顽皮,让娘怎么办呢?”慕容冲道:“我不是顽皮,娘。”又道:“正因为我是娘唯一的孩子,所以我要有出息,孩儿已经长大了,我不要在宫里什么都不学,我不要让人瞧不起娘,我知道他们让我做大司马是觉得我没本事,可是我想好好做,做个像父皇那样的大英雄。我要代替父皇保护娘。”和氏含泪笑了,将他抱起,抱在怀里,慕容冲舒服地靠在她怀里,过了一会儿问:“娘,你想父皇吗?”和氏道:“娘有了你,什么也不想了。”慕容冲望了窗外繁星,问:“父皇很好是不是?”和氏笑道:“他最好的地方是让我有了个最宝贝的儿子,娘这一辈子都值了。好了,现在把你这段时间的经过全都说给娘听。”慕容冲便慢慢说起来,和氏仔细听了,不漏过丝毫。慕容冲说到谢道韫,便从怀里取出一张诗纸,道:“你瞧,这是谢大姐姐做的诗,是咏泰山的,是她亲笔,我收起来了带回来给你。”和氏看了甚喜,读过便是连声称赞道:“好诗,好字。”仔细收好了,又听慕容冲说话,慕容冲靠在娘亲怀里太过舒服,说着说着有了困意,打了哈欠道:“出去了什么都好,就是常常会想娘亲,睡觉的时候想听娘亲给我唱歌。”和氏轻轻摇了他,道:“你看到天上星星没有?”慕容冲‘嗯’了一声,和氏道:“你闭上眼睛听,以后你不在娘身边的时候,到了夜晚娘就对着星星唱歌,不管你在哪里,只要看到天上星星,你就能听到娘对你唱歌了。”说着,轻声哼唱起来,慕容冲闭上双眼,在歌声里睡去。

第二天宋西牛睡醒,有不认得的侍女进来伺候穿衣梳头,宋西牛虽有脸红也不再拒绝,渐渐适应,门口有童仆等着,领了他出门,本以为是见慕容冲,谁知只到一房见到韩凌坐着喝茶,便问:“韩大人,小主人在哪里?”韩凌道:“咱们不在宫里当差,因此他在宫里时没叫咱们,咱们不用到跟前,兄弟们这时都进宫了在羽候,我先领你去跟大伙认识。”又道:“中山王睡醒了也常去跟大伙玩的。”走出来也是好奇问:“你整天把这包袱背在背上,是什么东西?”宋西牛道:“是主人要我背着不要放下。”韩凌便也不再多问,一同行走,一路都是鸟语花香,青山绿水,巍峨雄伟的高楼,富丽堂皇的宫厦点缀其间,童仆往来穿梭,跟宫外百姓的生活比起来,便是天上人间了。走到一处岔路口,宋西牛瞧见韩凌的眼光向一旁瞧去,便也顺了他视线望去,先瞧见一片梅林,无数白鹤闲散树下林间,也有展翅飞起的,虽然好看,但想必韩凌看的并不是这个,视线一转,瞧见那边楼窗下小小一点红色,似乎正是昨天韩凌藏起来的红花,看来那就是清河公主的闺房了,是韩凌晚上将花偷偷放到窗下,也不知清河公主什么时候会瞧见,便是瞧见恐怕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宋西牛低了头只作没有看到,韩凌领了他也已走过去了。一同来到昨天到过的摆满软榻的大殿,这里只有个童仆在拂拭灰尘,韩凌问他:“他们人呢。”童仆答道:“各位羽林侍卫大人都到校场骑马练武去了。”韩凌点一点头,向宋西牛道:“我也去校场,咱们练完马便回来。你在这里等着。”说完也去了,宋西牛便找了张靠窗软榻坐了休息,有童仆奉上茶来。窗外几个童仆扫地修花浇水,听得一人小声道:“昨晚宫里出了桩奇闻,你们有没有听到。”另外有童仆问:“什么奇闻?”先一个道:“听说太后床上出现扎针布偶,有人对太后施巫蛊。”几个童仆听到都是惊奇,纷纷道:“有这样的事?也不知是谁干的,看来宫里又要不太平了。”有胆小的劝道:“这种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再说了。”外面便安静下来都不再说话。

过得一会人声热闹,那些少年伺卫练完武艺成群结队回来,共有五、六十人之多,韩凌在后跟进,便叫宋西牛跟他们认识,道:“这是新任的随军宋西牛,以后也是跟着中山王的,大伙都是同僚。”他们虽然也是武将编制,但从小跟慕容冲比较熟,慕容冲自幼封王,大司马是最近的事,因此韩凌等几人还是比较习惯称呼中山王。又将那些少年介绍给宋西牛认识,这些少年都是鲜卑贵族,朝中官宦子弟,神情或豪爽或倨傲或贵气或持重,也有或谄媚或阴沉或懒散或浅薄的,不一而足。宋西牛只大概见过行礼。又见那被自己咬过的姓高的少年,更加赔罪道:“以前多有得罪,万望见谅。”这小高性情很随和,笑道:“什么事情?早不记得了。大男人不要这么婆妈,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一起跟着中山王开开心心便是。”又有那个俊眉修目的姓段,比较清高,只瞧了宋西牛一眼便走开了。这时听到不知谁说一声:“来了,”便有童仆打起珠帘,宋西牛瞧去,瞧见花径路两旁童仆都跪了,路上两个童仆抬了个软椅小轿过来,轿里坐了那梦幻一般的蒙面美人,正一手支了头,一手拿着一幅字纸在瞧看。云官跟在一旁随轿而行。径直抬进了殿放下,殿里人都行礼道:“中山王。”慕容冲点一点头,少年便都起身了,有几个谄媚的先堆了笑迎上:“大司马出门一趟,更加英明神武了,一定又有不少新奇玩艺教咱们,今天咱们玩什么?”慕容冲道:“以后再玩,我有事情要办,这公告贴了多久了?”说着,将手里字幅递给云官,云官拿过来给一众少年瞧看,小段接到手里瞧一眼,道:“自谣言起时就贴了,全国张贴一月有余。”宋西牛便也去瞧那布告,却是禁止全国人等再念逆反童谣,违者砍头的公告。一时不解,悄声问小段:“什么逆反童谣,是不是说凤凰那个?”却不知小童念念童谣又有何不妥,何致死罪?身边几个听到的少年都吃惊瞧了他,小段怔得一怔,骂道:“放肆,中山王的小名也是你叫的?”宋西牛方知凤凰是慕容冲的小名,却也难怪他的物事都绣有彩凤,慌忙跪下认罪。慕容冲叫他起来道:“不知者不罪。”又道:“既然贴了这么久,应该也没人再说了,再说那时候确实天象有些奇特,便是有这童谣,也不一定是说我,咱们撤了好不好?宫里我会跟太后解释。”小段道:“是,我回去将中山王意思说给父亲听,撤了这公告。”慕容冲又道:“我在东晋有两个好朋友将要出嫁,我拟了礼单,马上送去。”有少年应了,小高笑嘻嘻道:“中山王的朋友一定是大美人。”慕容冲也笑:“是大大的美人。”又向宋西牛道:“我给陶夫人,孟先生、谢大哥等人也要送礼,你把这些人都想齐了和云官商量,帮我办理。”便有几个少年忙接话奉承道:“现在是大司马封赏时间么,咱们这些时候为了王爷可吃了不少苦头,有什么封赏?”慕容冲道:“随我出门的每人一个金马鞍,留在宫里的每人一个银马鞍。”不少少年听得有厚赏,便是欢呼谢赏,有几个更加奉承讨好。纷纷道:‘大司马少年英雄,叫人佩服。’更有什么‘英明神勇’‘决断如神’的。宋西牛瞧了这些少年伺卫也是良莠不齐,其中更有不少阿谀奉承之辈,慕容冲毕竟年幼,分辨不大清楚,只被哄得高兴。又出手豪阔,一掷千金。瞧了未免心里隐隐有些感触担忧。正想时,又听慕容冲问他:“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宋西牛正在感慨,一时没反应过来,慕容冲又已望了他笑道:“咱们接她回来,她是不是个美人?要是个美人我就亲自去,要不是美人就算了。”宋西牛反应过来,忙道:“她叫宋小瑶,不敢劳动王爷。”慕容冲便向韩凌道:“韩将军,这事你多操心,助他一助。”韩凌道:“是。”慕容冲便偏了头,道:“我记得好像还有件什么事情?”只挠了头去想,其他人都安静等着,想得一想,慕容冲向宋西牛道:“记起来了,我在路上曾用朱龙马跟人换了包子,你记不记得是哪里?跟他们交代清楚,叫人把马送去给那店家。”宋西牛听得他当真便这么眼也不眨一眨便要将一匹价值千金的宝马轻易送给陌生人,大吃一惊,忙道:“王爷若是要感谢那店家,多付些银两叫人带去便是,店家当初本是说笑,能多得银两想必更加开心。”慕容冲摇头道:“我已经答应,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怎能言而无信?”宋西牛又苦苦劝道:“那么换几匹其他平常的马也可,朱龙马是难得的千里良驹,那些人都不懂,岂不糟蹋?”慕容冲听了便笑,问:“你喜欢朱龙马?”宋西牛稍稍一怔,实言道:“是,属下骑过,很喜欢。”只想,这么好的马便是给我也胜过给那店小二。慕容冲只不在意,道:“云官带他到马厩去挑一匹,再叫马倌选匹好的送回给谢大哥。”

云官应了,便过来领了宋西牛出门,宋西牛随他穿园过林,到林后偏僻处马厩,也修得如宫殿一般,连绵不绝,宋西牛先瞧见一排七八匹高大健壮的黄膘马,云官瞧也不瞧只往里走,道:“王爷虽然不骑马,但常有人送马给王爷,他可没有平常的马,这里都是千里良驹。黄膘马过去便是四五匹浑身乌黑发亮的乌云盖雪,然后便是一色红通通的朱龙马,一眼望去有十余匹之多,匹匹精干。”云官又好心提醒道:“王爷不大喜欢朱龙马,嫌它颜色太艳了,王爷喜欢白马,所以大伙骑的都是白马。前面便是白龙马,你要不要去瞧瞧?”宋西牛一路瞧了便是啧啧称奇,大开眼戒,自然要去见识见识,又往前走瞧见二十余匹雪白神骏的白马,他虽不识马也瞧得出来这些无一不是千里挑一的宝马。云官也瞧他不大认得,道:“要不要叫马倌都牵出跑上一圈瞧?”宋西牛忙道:“不必了,还是朱龙马吧,随便哪匹就好。”他骑过朱龙马感觉很好,因此不想为了迎合慕容冲的喜好更换。瞧见马厩前方还有隔间,不知前面还有何等样的宝马,忙走过去瞧,便是大吃一惊,这里黄金般的稻草上只孤零零躺着一匹丑陋瘦弱、奄奄一息的灰毛病马,伤斑累累的裂皮包了骨头,四腿如干柴一般倦曲着,也支不起身子,唇鼻豁了个大口子,双耳也残破了,马鬃和马尾的毛几乎掉光,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几根可怜的挂着,丑得吓人。正不知这丑马有何出奇之处,为何单独养在这里,云官也觉丢脸,忙解释笑道:“这马是去年王爷玩时捡回来的,当时才生出来不久,因是天生瘸疾,也没人要扔在路边,都快被野狗吃掉了,王爷可怜这马便救治了带回。谁知这厩里都是宝马,都不愿与这样残类同槽,你也知道咱们王爷的倔脾气,就偏叫人把它养在那些宝马的上头,住最好的一间,喂食也叫先喂过它才能喂其他的马,王爷心善,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养着。”

瞧过马回来,慕容冲正准备出门,只叫二十多伺从跟随,道:“咱们时间不多了,必须快马赶往和龙。”这二十多个少年便是韩凌、小高、小段之流,是真正比较能干有才又忠心的人,也是上几次宋西牛都见过的一些熟脸,并非那几个一味夸张赞美、阿谀之流,可见慕容冲也并没有被那些奉承高帽所蒙蔽。叫人备车备马,又叫人用轿来抬他出去,慕容冲正要上轿,胖连官气喘吁吁跑过来道:“小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慕容冲笑嘻嘻道:“闷得很,就在城里逛逛,很快就回。”便上了轿,连官轿前陪笑道:“小王爷伤还没好,要逛便在宫里逛罢,奴陪着。”慕容冲皱眉不悦道:“宫里天天玩,有什么好玩的?你也不好玩,我要出去,你别挡着我。”连官道:“小王爷你还不知道,林子里新多了几只红通通的松鼠,是王爷以前没有瞧过的,石榴也开花了……”只罗嗦不停一连串说出不少事情,慕容冲便知他是有心阻拦,恐怕这次不容易出宫了,生气道:“让开,你再挡我杀你全家。”他这杀人全家估计是口头禅,常常拿来吓人,其实都知他没打杀过人,因此连官并不害怕,只是也不想惹急了他,便陪笑道:“小王爷别生气,我这就让开。”慢慢向一旁退去。头却不停向后去瞧,瞧见有宦官、童仆如飞跑来,方始痛快退过一边,慕容冲正要走,又听宦官跑来道:“太后说有七王爷爱吃的菜,叫七王爷去一起吃饭。”又向众少年道:“太后有令,七王爷有伤,不叫你们陪着顽皮,怕耽误了养伤,叫各位大人这些日子不要进宫了。”当场便要请他们离开,慕容冲知道是连官早已找人去报信给太后,却没想到一并连少年侍从都要隔离,瞧见这阵势便有些着急,他昨天回来,今天出宫已经算是动作极快了,却没想到还是被阻拦,眼看此时已是难以脱身,只好道:“既然太后要我陪她吃饭,那也没办法了。”众少年也无法,小高只暗暗朝他吐一吐舌头,各自离开,连韩凌、宋西牛也离去。慕容冲无奈瞧他们走了,童仆抬了软椅过来坐了去见太后。

到了天寿宫,慕容冲自然是不大高兴,太后瞧见他却喜,道:“冲儿多久没陪母后吃饭了?快来,有你最爱吃的鲈鱼腹。”慕容冲只小声道:“孩儿不饿。”太后道:“那就陪母后喝些清粥。”叫宫女盛了粥喂他服食,又道:“宫里这么大,你要什么母后给你什么,可不许再淘气让母后担心,否则母后以后再不疼你了。”说完不再理他,只沉了脸吃饭,慕容冲气乎乎过来本来是要生气等太后来哄的,没想到她先不高兴起来,便知道这事没得商量,瞧这情形不对,自然要先设法哄转她高兴才是,早收起脾气,陪了笑将一碗粥快快吃完,拉了她把空碗给她瞧,讨好道:“母后瞧,孩儿把粥都喝完了。”眼也不眨可怜巴巴瞧了她,可足浑氏看他一眼,果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终是忍不住喜爱道:“这才是我的乖凤凰,你只要听话,母后怎么会舍得不疼你?”慕容冲让宫女替他擦嘴洗手,更加苦了脸叹气道:“太后才是高高在上又美丽的凤凰,孩儿只不过是只野山鸡,怎么也飞不出太后的手掌心。”可足浑氏反来好言哄他,道:“世上哪有象我凤凰儿这么美的山鸡?外面有什么好?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也没人伺候,让母后怎么放心?母后就是要你做凤凰,吃的,用的都要是这世上最好的,不要你受一些儿苦。”慕容冲笑嘻嘻道:“那太后就是大凤凰,皇后嫂嫂是小凤凰,孩儿挺多不过是小得可怜的小小凤凰,太后要孩儿留在宫里,孩儿便留在宫里陪母后,吃过饭了孩儿陪母后下棋玩好不好?”可足浑氏正要说话,宦官进来报,道:“巫蛊的事查明了,有人告吴王妃段氏及典令高弼……。”连官忙打断道:“也不看清楚,小王爷在这里呢。”宦官吃了一惊,忙住了口,可足浑氏也不大高兴,道:“你先下去,明天再说,”宦官忙退下了。慕容冲果然听不明白,不知道巫蛊是什么,但知道自幼以来太后只让他接触最好最美的事物,不想让他听到的肯定是不好的事情,便也不多问。移至榻上要和可足浑氏棋戏玩耍。可足浑氏瞧了他这般乖巧顺从的模样倒有些半信半疑,对面坐了摆棋笑道:“你真的要在这里陪母后下棋?不去和龙了?”这宫里自然没有事情能瞒得过她,慕容冲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其实她早已知道,因此此时颇有些意外。慕容冲摊了手道:“想去也没办法呀,母后不高兴。”果然和她一同棋戏,又道:“其实我更想多陪母后,晚上也跟母后一起睡好不好?”可足浑氏喝了茶,和他一边下棋一边说话,笑道:“那你今天就陪着母后,哪都不许去,不过你不是小孩子啦,不能再跟母后睡了。”说完有些领悟过来,瞧了他一眼,慕容冲道:“我听说父皇、四王叔、五王叔他们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带兵打仗了,而且还很英勇,对不对?”可足浑氏知道他的心思,劝道:“那个时候是没办法,咱们家除了你没受过苦,连你的几个兄长都是从苦里出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也不一样,别总想做英雄,做英雄是要吃大苦头的,慕容家英雄这么多,不缺你一个,天下第一美人可只有我的凤凰儿这么一个。”慕容冲上上下下瞧自己,一边说:“我有什么不一样,不缺胳膊不少腿呀?”可足浑氏道:“那我问大司马,你调两万兵往东晋坊头边境是怎么回事?”慕容冲稍稍一怔,知道瞒不过她,实话道:“我帮东晋一个朋友的忙。”可足浑氏道:“桓温带兵入京逼位,东晋将乱,本来这对咱们是件多有利的事?只因为你调动兵马,桓温现在已经率兵离京,无形间替东晋平了这场内乱。这就是你不一样的地方,你太过心善,只会帮人助人,做不了打打杀杀的事,所以我不让你去和龙,这些事情让太傅处理就好,这个大司马咱不做也罢。”慕容冲道:“我帮人是因为他对我好,谁对我好我便十倍百倍还他,谁对我不好我也会十倍百倍还他,只是还没有遇到对我不好的人。”可足浑氏笑:“这口气有些像慕容了。”瞧了他这稚嫩模样,也不知庆幸还是不大相信,问:“你这次出去,真的没被人欺负么?”慕容冲想得一想,侯羯虽然一直想杀他,也是因为误会他是妖怪,而且两个弟弟都死了,也怪可怜的。便摇一摇头。可足浑氏甚是好奇又笑又疑道:“还被你拐回来一匹朱龙马,一个童仆,你这次确实是太出母后意料了。”慕容冲只笑一笑不说话。可足浑氏又道:“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可是这次是你运气,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母后会给机会你尝试的。”慕容冲叹气道:“看来母后早认定我这大司马做不长。”可足浑氏哄道:“大司马不好玩,让母后想想,找个好玩的官给你做。”慕容冲道:“母后认定我这大司马坐不稳,孩儿倒想和母后赌上一赌,不过可惜去不了和龙。唉,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再说一会话,可足浑氏举了棋待落,却已经将慕容冲棋子困死,这一子下去他再无路可走,慕容冲早举手投降,嘻嘻笑道:“我是母后教出来的,自然胜不过母后,比起别人来还是很厉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