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依旧用小勺在咖啡杯里缓缓地搅动着，眉头微皱，神色庄重，仿佛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也被放在咖啡杯里一起被搅拌了一样。

他语速缓慢，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探长先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发生了两起针对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案件，这不应该被视为是偶然的。我为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安全担心，非常担心。您能理解这一点吗，探长先生？”

说完他看着骆明山，手中的小勺依旧在搅拌着。小勺碰到杯壁发出了低沉、微弱、单调的声音。

院长害怕了。

骆明山明白了为什么院长要见自己的原因了。看来昨晚的那个大盗把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吓坏了，从秘书、警卫一直到院长。今天上午，骆明山已经不止一次地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或者从他们的口中听到“可怕”这个字眼。

昨晚的那个窃贼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但是密码锁的确被打开了，保险柜里面的东西也的确被人拿走了，这些都是确凿的事实。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对于这些西方人来说，反应似乎更为强烈。

大概是因为像这样一类神奇的事件本来就存在于中国人的想象之中。在中国的文化和小说中有着许多诸如此类的描述，即便是在那些讲究真实性的报纸上，关于江湖异人的报道也会不时地出现，以满足广大读者的猎奇之心，连载武侠小说更是报纸作为吸引读者的一个重要手段。所以，中国人可以把这样的事情作为一种现象接受下来，尽管它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但是，对于这些讲究逻辑和规则的西方人来说，这是一个发生在他们的理解之外的事件，一个几乎接近于超自然的事件，所以他们无法像中国人那样轻易地接受它，他们无法为此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这让他们感到了一种真正的恐惧。

对于协和医学院里的这些美国人来说，这种恐惧就更加具体了：还有什么措施可以阻止像这样可怕的事情继续发生？

作为一家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院，保存着像北京人头盖骨这样的古人类化石本不是它的分内之事，但是，恰恰是这些并非分内之事的古代的化石，使得北京协和医学院一时名扬四海，成为全世界瞩目的中心，使它的名望超出了一所医院所能够达到的范围，毫无疑问，作为这样一家医院的领导者对此是无比自豪的。

但是，伴随着这种巨大的声望一起而来的，则是一种巨大的责任。考虑到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属于中国这一特殊情况，那么这种责任又具有了一种国际色彩。作为一院之长，伯顿在享受了同行们的羡慕和嫉妒之后，现在已经开始感受到了这个职位带给他的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以前似乎并不明显，可是今天却已经近在咫尺了。

“我完全理解您的担心，院长先生。这正是我来这里调查的目的。”骆明山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又点着了一支烟，靠在椅背上。“院长先生，我注意到，自从上一次命案发生以后，贵医院已经加强了戒备。”

“正是如此。在那个可怜的、不幸的看门人被杀害以后，我们就把北京人头盖骨化石从原来的储藏间转移到了现在的地下室的保险库内。根据您的建议，我们专门雇佣了多名已经退役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加强了医院的警卫工作，特别加强了夜晚的巡视。这些退役的海军陆战队的队员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我实在搞不明白，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带着模型出去的。还有那个密码锁，他又是怎么打开的。而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警卫们居然毫无察觉，毫无察觉！探长先生，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伯顿发现自己正在挥舞着搅拌咖啡的小勺，他想把它放进嘴里，但是又似乎觉得不妥，于是又把它放回到咖啡杯中，继续搅拌起来。“除非我的警卫们在撒谎，否则……幽灵，他是一个幽灵。也许这就是唯一的解释。”他低声地喃喃道。

“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院长先生，昨晚做了这一切的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江湖大盗，而不是什么幽灵。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我只是指出了一个事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