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徒孙拜见祖
作者:清清楚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03

江映容娇笑如花道:“溪儿姐姐,别来无恙啊!”

我一口气没背过去,怎么就躲不开这丫头了呢?嘴里还得说着场面上的话,“有劳五小姐惦记,原来五小姐也在宫中。”

江映容的笑容带上几分落寞和苦涩,“罪臣之女,自是没有资格进宫的,容儿不过是赶来看看小外甥,小皇子百岁,容儿这个做姨妈的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将容儿小时候的长命百岁锁送给小外甥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银锁,因为时间长了,有些发黑,乌里八涂的。“大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江映雪将银锁握在手心,眼中差点儿滚下泪来,“傻妹妹,说什么呢!你这份心意,姐姐怎会嫌弃。”

要不是那天江映容给我上了一课,我都快跟着流眼泪了。我冷眼看着升级版的江映容越来越入戏。以前还是装小可爱呢,现在改扮小可怜了。不禁感叹,就她这演技,已经从偶像派向实力派平稳过度。

江映雪拉着她妹子的手不禁嗔怪她,“手这么凉!”情急之下,握着江映容的肩膀,“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说着将自己的披肩解下来,不顾江映容的推阻,硬披在她身上,叹声问,“可是家中度日艰难?”

长风见她姐妹二人如此,也颇为自责,“长风惭愧,未能照顾好江家。”

江映容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一双妙目盈盈地看着长风,摇头道:“长风哥哥说得哪里的话?长风哥哥常常到江府探望,又总是遣人送银子,送吃穿用品。皇上和大姐姐也时常接济江府,江府里够吃够用了。只是自从家道落魄,容儿被关到大牢里才醒悟,以前生活富贵奢华,容儿的一件衣服都抵得上小门小户几个月的开销了。现如今,容儿知道要以勤俭为道,清粥淡饭,布衣布裙便可度日。容儿每日不分昼夜,跟着家中女眷学习针线,虽然还做不好,但是勉强卖了银子也好捐给朝廷赈灾。不求象西门堡主这样一掷千金,只求为了苍生尽一番绵薄之力。”

一席话,说得深明大义,皇后娘娘拥着她,哽咽道:“好妹妹,你终于长大了!爹远在岭南,也会感到欣慰。”

西门庆华在一旁点头赞叹道:“五小姐闺中女子竟有如此心胸,本是侯门千金,如今竟然做女红捐助灾民,真让庆华眼眶发酸,差点儿落下男儿泪。”

我好奇地看了西门庆华一眼,想看看“男儿泪”是什么样的,可是他神色自如,哪有半分要落泪的迹象。

西门庆华继续虚情假意道:“只是没想到,五小姐指若春葱,留着长甲还能拿捏针线,如此高超的女红技艺实在是让庆华佩服之极!”

我向下一看,果真江映容嫩白的手指上留着一寸多长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美丽妖娆。手指光滑,皮肤细嫩,哪有半分日夜操劳,勤学女红的样子。况且正如西门庆华所说,十指都留着长甲,她是如何捏针的呢?

江映容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到袖子里,低头不语。

西门庆华一拱手,面色诚挚,言辞恳切,“庆华愿搭高台,请五小姐飞针走线,并将绣品当场拍卖。庆华本人出银千两购买小姐绣品一幅,连同拍卖所得一同捐给朝廷,赈济灾民。以成全五小姐一片忠君爱民之心,让天下人都知道五小姐的高义。”

江映容小脸一阵发青,“容儿谢过西门堡主一片成全之心,只是容儿如今女红技艺不精,尚在勤学苦练,不敢献丑人前,等容儿精于此道,再扎台绣花。”

西门庆华了然一笑,不再言语。

江映容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西门庆华,“原来尊驾就是西门堡主!早闻西门堡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容儿实在是三生有幸。容儿听闻西门堡主与溪儿姐姐是旧识,交情匪浅,溪儿姐姐曾化名‘桑妮’,与堡主颇有渊源。”

我看了江映容一眼,这丫头闲着没事儿打听起我来了。难为她竟然连我换了名字,藏身香玉楼都打听到了。

江映容继续一脸天真无邪,“只可惜,后来溪儿姐姐被人****金买走,与西门堡主失散,今日二位在宫中重逢,也真是有如天助。”

小丫头片子!我心中冷笑,她不过是借此事奚落我曾入青/楼,让长风鄙夷我的人品。可是她再怎么打听也不可能知道我为何会被卖入青/楼,更不会知道当日****金买我的正是她的长风哥哥。况且我与西门庆华的过往,我一早告诉了长风,知我若他,又怎会轻视我。

心中笃定,便神态自若,懒得分辨。与长风交换了一下眼神,见他因旧事重提,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温柔的怜惜。心中一暖,冲他微微一笑。

西门庆华故作惊讶,“五小姐这都知道?看来五小姐虽在深闺,这江湖市井上三教九流的朋友倒是结交了不少,连香玉楼里的事儿都打听得到。”

江映容一时语塞,她一个千金小姐,虽说落了难,但是与青/楼闲言碎语沾上边,也实在是面上无光。

长风出言解释,“当日若溪落难,得西门堡主相救,因而得识。”他看向江映容,即便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语气中仍带着不满和严厉,“市井上关于香玉楼的流言蜚语多有不实。容儿一闺中女子,不要道听途说,跟着散布谗言。”

皇后娘娘身居深宫,自然不知道香玉楼,只是见长风言辞严厉,也跟着皱眉向江映容道:“现如今爹不在家中,容儿更要照料母亲,操持家务,深居简出,恪守闺德,不要轻易出门,更不可乱结损友,沾染市井流言,毁人清誉。”

江映容面容一僵,敛了神色,随即乖巧道:“容儿知错了,一定听大姐姐和长风哥哥的话。不过是偶尔府中来人,听到的闲言碎语罢了。一时好奇,就随便问问。容儿再也不敢了。”

说着大眼睛里蓄满泪水,我见尤怜。皇后娘娘也不好再责备她。转向西门庆华,端庄娴静道:“舍妹年幼,不知轻重,让西门堡主见笑了。西门堡主原来还救过溪儿,堡主义薄云天,‘善行天下’当之无愧。”

西门庆华笑容可掬,大言不惭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庆华不过谨记圣人古训‘日行一善,焉无福至’。若天下臣民都能够‘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则天地清明,再无业乱。”

形象太高大了!连皇后娘娘都快热泪盈眶了,“西门堡主身在江湖,却怀此高义,堪为世人楷模!”

我看着西门庆华一脸的伪谦逊,不胜唏嘘道:“西门堡主一腔忠义,那就多给朝廷捐些银两吧!”

西门庆华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桑妮捏得住庆华的命门。”

一个宫人从大殿中走出来,来到跟前,行礼道:“娘娘和摄政王原来在殿外,刚才皇上还找娘娘和王爷呢!”

皇后点头道:“本宫正要回到殿中。摄政王、西门堡主和溪儿也一起归宴吧!”

“我还想与溪儿姐姐说几句体己话。”江映容截下话头。

我跟她能有什么体己话?本想一口回绝,但看看长风,又怕跟他一起回去,被锦夜看见会误以为我们两个跑出去私会了,他一变脸,指不定又掀起什么风浪呢。于是便站着没动,“恭送皇后娘娘与摄政王,若溪随后就到。”

一边的西门庆华抬手指指天上明月,“宫中的月色如此美妙(月亮还分宫里宫外?),容草民再多看几眼。”

江映雪娴雅笑道:“西门堡主自便。”又嘱咐她妹子,“早点儿回凤仪宫歇息,不要让朝中大臣看见你。”

江映雪和长风随宫人走后,江映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西门庆华,“西门堡主继续赏月吧,容儿与溪儿姐姐有话说。”

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让西门庆华哪凉快哪呆着去。西门庆华仍不改懒散好/色的做派。一双桃花眼毫不避讳地在江映容脸上打转,忽然凑到江映容跟前,伸头闭目,深深一嗅,陶醉道:“好香!”

江映容毕竟是年轻女子,被他如此轻薄,脸“腾”地就红了,不自主地退后一步。偏偏西门庆华生得仪表非凡,比王孙贵族更显高贵优雅,江映容一时怔住,不知所措,待要发作,又不好张口,神色颇为尴尬。

西门庆华用带着翡翠扳指的手指扫扫自己的鼻子,懒洋洋地笑道:“是‘豆蔻天香’吧!此香出自天竺,以百种香料蒸制而成,其香馥郁香甜,最适合闺中娇女。不过就庆华所知,此香价比黄金,没料到江府已经节衣缩食,却还用得起这种名贵香料,五小姐效仿勤俭,其志可嘉,只是下次,记得用些街市上贩卖的普通香料,会更可信一些!”

江映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柳眉立起。我在一边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若论演戏,江映容在西门庆华面前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小徒孙拜见祖师爷!

江映容斗不过西门庆华,扭头对我怒目而视,“早听说你们两个关系非比寻常,揪扯不清,如今看来果真是一丘之貉。可气的是长风哥哥还是信你,不信我!”

我愣了一下,这话从何说起呢?我就是在一边儿拾个乐儿,怎么就成了一丘之貉了呢?

正在愣神的当口,一件披风披在我肩上,花香萦绕,将江映容身上的“豆蔻天香”的甜香都盖住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道:“秋日夜风沁凉,回去吧!”

我扭头,看见面色清冷的锦夜站在我身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对面的江映容竟然神色一松,虽然看向我的目光依旧充满挑衅和恶毒,嘴角却勾起了得意的弧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