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公鸡刚啼了一声，那星星月亮还未来得及收起光亮，便听得有人敲了门。声音轻且缓，很是礼貌。

豆娘模模糊糊地醒来，瞧了一眼窗外，心里有些奇怪，怎的这么早便有人来？正要起身穿了衣裳去开门，听得堂间里传来杜承的声音，“谁啊？”

“我，如意饭馆，狗四。”

一听到外头男子的自报家门，豆娘不曾来得及做出反应，反倒是那睡得死沉的喜丫来了精神，她“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而后掀了薄被，跨过豆娘，着急忙慌地穿上了绣鞋便要出去。

豆娘看得是目瞪口呆，见着她着了个肚兜就要开门出去，赶紧叫住她，“喜丫！你这是做什么？”

喜丫听见了豆娘的一声唤，回过了头，那眼神里都是光亮，她兴奋地道，“狗四哥来了，我去给他开门。”

“你就穿成这般去？”豆娘用眼神示意了下她此刻的穿着。

喜丫低下头看了一眼，面上一臊，叫了声“哎呀”，赶紧抱着胳膊三两下地跳上了床。

“二嫂！你这怎的也不早些讲与我听。”一边说着，一边捞过挂在床架上的衣裳。这虽说穿着衣服，一双耳朵却是竖直着听外头的动静。

豆娘内心是不免好笑，这初陷入情爱的少男少女们，总是这般无稽，但又带着一份率真。

总算是着好了衣裳，喜丫又要开门出去，只是手刚搭在了门栓上，又缩了回去，一边抚着头发，一边小声地问豆娘道，“二嫂，我这身衣裙可还好看？”

豆娘瞧了瞧，才点点头，“好看。”

喜丫似乎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兴奋，直直地拉开了房门，甜甜地唤了一声“狗四哥”。

豆娘正系着腰带，冷不丁地房门大开，自己似乎一下就暴露在了陌生人面前。

狗四显然看到了豆娘，但很快收回了目光，然后道了声，“是我来得太早了些，打扰了杜大哥和杜嫂子休息。”

杜承举着油灯又从房里出来，听到狗四的话，接话道，“也不算早，平日里我与你嫂子这时候也起了。”

豆娘着好了衣裳才从内室出来，只见狗四立刻朝着她恭谨地做了一揖，又将手上提来的一条腊肉，还有一包点心递了过去，“杜嫂子，望不嫌礼轻。”

豆娘还未说上话，那一旁站着的喜丫却是说道，“狗四哥，你来便是了，怎的还带上礼物。”这般说着，手已经伸过去要接下了，这一点倒是完美地继承了杜张氏。

杜承一把拉开了喜丫，“你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烧早饭。整日里没个正行，家里头的事全指着你嫂子一人来做，你倒是也长点良心。”

喜丫被杜承这般一说道，觉得没脸，跺了下脚，“哼”了一声，“做就做！我才不是那般懒惰之人！”

说罢，朝着狗四又看了一眼，希望她哥方才说的话，他千万莫听进去，她喜丫可是贤惠之人。

豆娘见了狗四带来的礼，心里还是挺讶异，自己不过打算随便教他一二，他竟还是中规中矩地奉她为师父了。

“狗四，你人来就好，这些东西，你到时带回去吧。”

狗四见她不收，有些着急，将带来的腊肉和点心放到了桌子上，“莫不是杜嫂子嫌礼不好？”

豆娘赶紧摇头，“狗四，你这礼物不轻，我与杜承不能收。况且，我只是随意教你一些算术，比不得学堂里头先生教的，哪能让你如此对待。”

“杜嫂子言轻了，连大掌柜都认可，这番本事又怎会小？还请杜嫂子以后费心指点一二。”

他都这般说了，豆娘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点头应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教你，就一定会把知道的告诉你，只是这学不学的成，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狗四听罢，又立即作揖道，“烦劳杜嫂子了。”

杜承在一旁哪见过这阵仗，分明是学堂里学生拜师时候的礼了，他可是没想到这狗四竟是如此重视豆娘，心底虽是有些吃醋，但更多的却是自豪，他这媳妇比想象中贤惠有本事的多，怎么都觉得像是他高攀了，如此一想，又隐隐生出一丝自卑感来。

只是不等他再多想，豆娘把腊肉和点心给了他，又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阿承，一会儿他走的时候，你一定将东西还于他。”

杜承点了点头，提着东西走向杂物间，只见喜丫在厨房探头探脑地在看向堂间呢。

“喜丫，让你烧早饭，你不好好看着，老盯着外头做什么？！”

喜丫嘟了嘟嘴，“早饭不正烧着，我瞧瞧又怎么了。”

杜承被她堵地没话说，只能把东西先放在杂物间。然后回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瞧，好个杜喜丫，烧了一锅开水，锅里是一粒米都没有。这后厨不免又是一番斗嘴，兄妹二人之事暂且不提。

堂间里头，狗四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了一把新算盘，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桌上。

豆娘却二话没说，给了他一张纸，上头是九九乘法表。

“你可看得懂字？”豆娘没敢写阿拉伯数字，全换成了汉字。

狗四瞧着豆娘给他的纸，上头的字他都认识，就是不知道为何意，什么一一得一，一二得二，看的是云里雾里。

“我念过几年书，字倒是认识，就是这意思...曾经的先生不曾教过。”狗四有些不好意思。

豆娘也明白，这私塾学堂，也大体是以学文言文为主，像算术这些，应是偏门了。

“你先把这个都背下来，我待会儿再一一与你解释。”

狗四虽然有些懵，但仍是听了她的话，一字一字开始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