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的默余突然咳起来，蛮叔忙凑到他跟前。默余睁眼看看他。

“管管。”他力气全无地吐出两个字，又剧烈地咳起来。

“公子，这......”蛮叔后面的话碰到默余的眼神便不说下去了。他站了起来......

当街豪抢民女在普通人看来是多么肆无忌惮的犯罪啊，可是在梅大公子看来是，爽啊，实在是露脸！咦，他的鼻尖底下站着一位恭敬的老者，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几个下人也觉得好奇，停下来盯着那名老者。

“公子，我家老爷托我带份见面礼给你。”说完，这老者恭恭敬敬承上来一个纸包。

梅公子接过来看了一眼，这礼物的包装也太不讲究了吧，脏兮兮油乎乎的，还漏了些暗红的汁。他皱皱眉正要打开，那老者一把按住他的手，贴近了对他小声说：“现在别打开，别吓到了孩子。”

“我管你呢，搞得神神秘秘的什么玩意。”他抬头嚣张地冲着老者叫道。

“啊—，老天”突然一个手下惊恐地大叫起来，一手指着梅公子“公子，你.....”

顺着手指所指，所有人都大叫起来。梅金宝被他们吓到了，慌不迭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妈呀，我的耳朵去哪了”，他望着满手的血，瞳孔里恐怖在极速放大。

“你手上拿的就是”，老者很平静。

“啊—”，“啊—”

一条街的人像撞见鬼似的，奔散的鸡飞狗跳。大家好像约好了统一不会说话了，只会一个“啊”字。

当一条街上的人像见鬼似的人人都疯掉的时候，阿蛮已经默不作声地回到默余的身边，他的职责就是天塌下来也要守护着少爷。

“少爷，还冷吗，这可怎么是好呢。”蛮叔用手探探默余的额头，情况越来越糟。

默余的眼神发暗，可他仍是吃力地睁开眼，看了一看那对母女，又看着蛮叔。

“少爷啊，求你了，你都这样了，坚决不行，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唉。”蛮叔着急上火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固执的小老头。

“蛮叔，快去！”默余艰难地吐出话来，“这是救人！我这样又能活多长时间呢！”他的脸因为激动和发烧的缘故涨得通红。

“少爷，你别激动，伤了身子骨，我去！这就去！”蛮叔蛮大不情愿的样子，终究拗不过默余。

“夫人”他走到那对母女面前，把背上的褡裢拿下来打开，拿出仅剩的干粮放在妇人手里，“快给孩子吃吧”。那妇人忙把吃的塞到女儿手里，对着蛮叔连声道谢，脸上一下子挂满了泪水：“您是我家的大恩人。”

还剩几两碎银，蛮叔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默余，一咬牙又把所有的碎银子倒在了妇人手里。

“不能啊恩人，我不能要你们的银子”，那妇人往前匍匐抓住了蛮叔的腿。

“唉”老头叹了口气：“拿着吧，你们孤儿寡母的，要谢就谢我们家少爷吧。”抬步走向了默余。

“少爷？！”妇人抬头望向默余，那个虚弱的少年。少刻她站起身牵着孩子的手走了过来。

默余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他的手抓住蛮叔的手不住的晃动，看得出疼的厉害。

妇人伸手放在默余额头，皱了皱眉间然后收回手来，“这么烫”她看看蛮叔。

蛮叔叹口气，“冻的，你瞧这腿，雪里面冻坏的。”

妇人低头思忖着什么，少顷，她转头对那女孩说：“宝儿，去把娘的包裹拿过来。”

蛮叔眼里突然放出光彩来，“夫人，你能救我家公子？”

“试试看吧”

“公子，公子，你有救了！”这时的蛮叔像个孩子般不能控制自己的高兴，不停摇着默余的手。

默余艰难地睁开眼，看了一眼那妇人，挣扎了一丝谢意的微笑，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默余奔跑在一个长不见底的隧洞里，四周布满无法形容的黑色，让人压抑窒息。在他不知所以的时候，耳畔听到一个柔和而又坚决的声音：“不可以停下来，快跑！”。他恐慌着继续跑，脚越跑越累，越跑越重。那声音好像知道他要停下，又在催促他：“不可以停，快跑！”。默余边跑边大声哭道：“妈妈，你是妈妈吗？”，再也没有回应，一切陷入寂静。默余痛哭了起来：“妈妈，你是妈妈，你答应我啊，我怕。”......

烧了三天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了，默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身体睡在蓬松暖和的稻草上很舒服，空气里有蝇虫的嗡鸣声和嫩涩的青草味道，化着雪的树枝脆生生地折断，不远处开火做饭的味道把空气都烧熟了。默余明白，所有的生命经历了一个冬天都活了过来。

这是一座破败废弃的庙，但有人已经把它收拾得很干净。默余想起身下来走走，身体还很虚弱，他一站起来险些摔倒，这才注意到腿伤的地方已被上了药缠上了干净的布条。

那妇人听得动静从后面出来，手上端了碗米汤。她后面跟着她的小女儿，怯生生地拽着她母亲的衣角。妇人对他一笑：“醒啦，饿不饿？”

一霎那间，默余觉得这妇人的笑如同母亲般美丽。

默余问了方知是这妇人用随身带的药品救了自己，连忙下来道谢。

妇人止住他，说：“如果不是李公子舍命相救，就没有我跟宝儿的今天了，要谢也该是我们谢你的救命大恩啊。”

双方这才不再相互歉谢，默余趁热喝了米汤。喝的时候，侧目看到那女孩张着一双乌黑惹人的大眼怯生生偷看自己，就情不自禁朝她挤了下眼睛。那女孩脸羞红得赶紧把头埋下去，又开始玩自己的衣角了。

妇人看到莞尔一笑，对默余说：“我的夫家姓颜，这是我女儿，乳名宝儿，由于我夫离世的早，家道中落，我们娘俩想到盛京找她父亲家的亲戚投靠，这一路颠沛流离的，宝儿现在还没起正名呢。李公子，我看出你出生该是钟鼎之家，也一定受过书香，不如你替宝儿起个名字吧。”

默余赶忙推托自己才能不抵，不敢造次，自己和这女孩一辈，此事该由大人们来定。

妇人想想也好，就对宝儿说：“你李哥哥说的也对，那就由我给你定吧。”

思虑一会，妇人方说：“我看那日，李公子让蛮叔解我们被那恶霸骚扰之困时，用的是制敌擒王、歼一警百的方法，你就单名叫做'歼'吧。”